这时我才晓得,相比现下,当初心疾发作的疼痛真的是九牛一毛。疼到极致,还能昏死过去。而如今却是不能,昏睡之后,灵气不受控制,外力便没办法剥离分拣。而在清醒的状态下,要忍受分筋锉骨般的疼痛,几乎磨掉我这条小命。我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刮着我丹田里的肉壁,疼的我抖成筛糠,亏得梅子否还能找准位置。
“不必忍着,玥儿,疼就叫出来。”梅子否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哑声道,“这房间设了禁制,外面听不到的。”
我死死咬着唇瓣,拼命摇头,好像跟自己赌气似地。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怎可认输?
梅子否见我如此固执,实在没有办法,将手向前一送,贴着我的小腹。另一只手长臂一伸,将我揽在胸前,半是命令,半是恳求,“玥儿,不许再咬自己!你咬我,否则我便收手不再帮你。”
疼的欲生欲死的我,差点被他气笑。若非理智尚存,不用他讲,早被我咬出几个窟窿。这样的威胁对我没有作用,我不信他会叫我白白受疼。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还要心软。不过我还是松开了自己的嘴唇,改为咬他的衣襟。
这场酷刑持续到天亮方止,我和梅子否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地,脸色也白的吓人。梅子否憔悴的厉害,依旧抱着我没有松手,冰凉的下巴搁在我湿漉漉的额头上。
“玥儿,你这又是何苦啊。何苦呢?”他的声音像秋风里瑟瑟的枯叶,沙哑而又萧条,“对不起,玥儿,对不起,是我对你的不闻不问,才让你走到这个地步……”
若非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我很想对他说,够了,已经做的够多了啊。我已经很感激了。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而且有他的这番话,我已从疼痛的苦海,渡到蜜水的湖泊上,波光粼粼,将蔚蓝的天空映入我的眼中,刻在我的心头。
我沉入这美丽的梦乡。
一觉睡得酣畅淋漓,醒来之后,所有的疼痛和疲惫都不翼而飞。而丹田里的灵力不再是一团“死水”,而是生机勃勃地充盈流动着。
目光一转,便见梅子否坐在床沿,靠在床栏杆上,漆黑清澈的眸光里,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对“镜”自赏,就着他的眸光梳理自己的头发。
“呀!想起来了——”我从储纳中取出梅子否送给我的及笄礼,将梅花簪塞到他的手中,“帮我戴上好吗?”
梅子否点点头,将簪子插、人我的发髻,认真端详了片刻。
“可以了。”语气也如此认真。
我一阵轻笑,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梅梅,我晓得自己是劣迹斑斑,很难再叫你相信我的保证。但我这次是认真的,以后不会……”我脑中闪过一只毛茸茸的大家伙,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约莫,大概我还要再做最后一件出格的事,在别人眼中来说。
对于我的停顿和犹豫,梅子否并未在意,这让我有些不是滋味。我抬头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失望和放弃的神色。他却垂下眼帘,乌羽般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心灵的窗口。
“玥儿,我同你回九州一趟。”他淡淡地说。
我一怔,心里浮现出异样的流光,一丝一缕,像透明的蛛丝,在心脏上轻轻缠绕。
“梅梅,你不要太心软了。渡劫飞升,道阻且长,将宝贵的时间耗费在旁人身上,不值当。我已非困在花台殿里的小姑娘,不用时刻躲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我伸开双臂,做个飞翔的动作,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看,我也有一双羽翼,可以扶摇直上,翱翔九天。”
“九州有我生父,我也当回去探望一番。”
“这样啊!那我很乐意与你同行!”我又不是迂腐先生,何必恪守死理?结伴而行与修炼并不矛盾。
“不过我准备再闭关一次,结丹之后再回九州。你等得了嘛?”
“可以。”梅子否取出一碟点心递给我,说道,“你不要再回伴因峰主那里,虽然她的修为不及霄有,看不破你身上的禁制。但她与其他几位峰主、与掌门走动频繁,保不齐叫你撞见一位高过霄有的。再者,你在那里束手束脚,恐怕也觉拘束。到燕台峰来,无人能拘束你。”
然后我很直白的看着他,他好像读懂了我眼中的含义,低声道:“我的约束,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