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寝殿枯坐很久没吃东西,阿灿的血味道仍在,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降为美人是应该的,我这次的行为的确是太过了。翠雪眼带责备地看着我,我便说:“你虽怪我莽撞,但也觉得我做的没错,对吧?”
翠雪白我一眼:“可你那样做,伤到自己怎么办?你老是这样,行事毛燥,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我苦笑:“可要不是这样做,我实在不知还能怎么救幼青了。”
翠雪叹了口气:“如今救了幼青,你却因为这样便被责言行无状,熬了好几年熬到的昭仪,现下又两手空空了。”
我笑了笑说:“谁叫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呢?我没办法看自己人受罪而坐视不管,皇后便是看准了我这一点,才拿幼青做文章刺激我犯错的。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因为这性子而彻底栽了,那也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
“娘娘,”江轩眉进来了:“我问出来了。幼青说,她同阿灿早就认识,幼青一直都很谨慎,与阿灿往来之时从未落下把柄。只因最近幼青家里遇到了一点麻烦,阿灿帮了她,幼青这才放下戒心,绣了帕子以致牵扯出这事。”
我叹了口气:“人家处心积虑挖陷阱给我们,我们掉进去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平日里和幼青关系好,你多去安慰她,可别让她太过自责了。”
江轩眉答了声“是”,然后便出去了,翠雪忧心地说:“我叫幼青先养养身体,可幼青说什么都不肯乖乖躺在床上,偏要干活,没日没夜不肯休息。我叫她到你身边来伺候,她也不听,每天躲在院子角落里劈柴洗衣,我也不好太强迫她。”
“算了,”我宽慰道:“她心中觉得于我有愧,觉得是她拖累了我,这想法我们一时半刻也扭不过来,让她先这样自行疏解一下愧疚之情,等她好一点了再说吧。”
“嗯。”翠雪点点头,说起另一件事来:“皇上传旨,叫你明晚去荷花池凉亭。”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开始垂首沉思起来。也不知郑则会如何责备我此次的莽撞,我脑中绵绵心事沉甸甸的,以致于我之后整晚未得入眠。
第二天的傍晚,我便已在凉亭上候着。
秋风自湖面四面八方吹过来,我闻到风中淡淡的荷香与腥味,便如同我的后宫生涯一般,交错着风雅和血腥。
在等待郑则的时间里,我一直在默默回想我同他之间的关系。一开始,我自作多情,他深不可测,回宫后,他一反常态,我则不变应万变。
他对我究竟是何种态度呢?他对我究竟有几分情谊呢?
我记得他说过,身为帝王,他不会说爱,他只能说信任,他真的信任我么?他又为何要偏偏信任我呢?
我直等到月上柳梢四周寂静,郑则才来见我,我看着那个披着夜色匆匆而来的轮廓,只觉得好迷惘。
见了面,我屈膝行了礼数,他示意我站好,然后便不再说话,在夜风的助力下,荷花池逐渐被沉默铺满。
“醉白,”过了很久,郑则先开口:“你究竟拿我当什么看呢?”
他的声音,既悲切又酸涩:“后宫这么多女人,在我心里把你放在第一个。可你身边那么多人里,我又排在第几个呢?你要顾这个顾那个,我永远是排在最后面的。”
我轻声回道:“皇上又为何要拿我当作第一个呢?”
他苦笑着问我:“你想听我说什么呢?想听我说自己是如何爱你?难道只有看到这天下之主跪在地上乞求你的青睐,你才会觉得满意才会觉得过瘾吗?”
“臣妾从无此想。”我迷惘地呢喃着,他忽然紧紧抱住了我,让我一时间难以思考,仿佛自己被他揉入了身体里。
“醉白,我原以为是你的。”他在我耳边轻语:“我原以为能够解救我的人是你,我向你伸出手,是你把我丢掉的,是你自己先不要我的,是你负我的。”
“醉白,我不会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你我之间到此为止。”说完,他放开我,再也没有回头的大步走远。
他走了,留我在原地呆愣许久。难道,郑则真的曾对我有过真心的期盼,而我却辜负了他吗?
我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而是鲁莽行事,是否打乱了他的某种计划,是否让他感到为难,感到不被相信,感到被信任之人抛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