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推辞,只是脉脉含情地对他颔首莞尔。只一瞬,他便觉得骨血酥麻。
“若姑娘不嫌弃……我赠你一名,‘曼殊’,如何?省得一直‘姑娘’‘姑娘’地叫你……”江寒卿说。
颜道之面红莞尔:“曼殊?何以取此名呢?”
“小生曾有幸在天德寺圆空方丈处修行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以来,深觉姑娘你有佛缘……”
江寒卿还未讲完,颜道之却调皮心起,接口道:“难道你看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吗?有没有什么秘籍传授于我?”
战乱年光,镇子上街市凋敝,大小店铺尽皆闭门歇业,望不见几个百姓。加之初秋风冷,倍增凄寒。这小馆子里也见不到多少客人,安静得很。
吃过饭,又去赶路。他寻找由头和她谈天,设想未来的生活,她听后也常常报以赞许的一笑。他就是喜欢这灿然的笑容,为这欢欣的一瞬而费再多的口舌与心思都是值得的。他向往着投身军旅,仰慕醉里挑灯看剑的潇洒,说到这里时他深邃的眼神中满溢豪情的光泽,她也十分配合,欣赏地笑着,神采奕奕。
当讨论渐趋深入,他们便不再那么快乐了,被许多现实问题狠狠拖曳着,从恋爱的天堂中跌落,真让人无可奈何。江寒卿闪亮的瞳子渐渐回复到往日深不见底的宁邃中,而颜道之也总在努力为他谋划,妄想以自己微博的力量尽可能为他排忧解难。
那一日,客栈中,她竟在沉默良久之后,痴痴问他:“为了你的胸怀抱负,你能拿出多大的牺牲做代价呢?”
也许她这样思考了许久吧。这时候的女子总是患得患失,怕只怕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或者谁的相思入骨,谁的相念有穷,这番甜蜜的折磨,任是怎样的女子都难以断然拒绝。而他,也懂得这话中隐秘的忧思与清浅的哀怨。
他起身,瞥一眼门窗已关好,来到她的身旁,将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她懂事地回头看他,目光触上他灼灼的眼神,他半俯下身子,双臂痴缠在她的肩上颈间,轻轻地将头靠近她。她不曾躲闪,任凭他轻柔地将自己搂在怀中,他的唇抵在她的耳旁,轻缓的气息让她的心陡然一颤,一缕异样之感盈满身心。
“我的胸怀、抱负、功业心,只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这样简单直白的表达,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就是这样的简单直白,让她一下子卸去了仅剩的一点点心理防备。她感觉自己像一叶不系舟,逐水飘零,如今终于找到那个可以牵系的港湾,安身的码头,她愿意肆意地倚靠在他的怀中,听凭他所有的需要,她愿意将全部的自己托付给这个两心相惜的人,忘却世俗束缚。
……
“……他的情形和我大抵相似。家中遭难,父母皆故去……我们……”
她没有继续说出口。“同样无依无靠”这样的语词,她不太愿意对哥哥说出。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熟起来,不愿将所有细微的伤痛与可怜的面目呈现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她的亲人,她的兄长。
颜瞻微一点头。他懂得妹妹的意思,不必她把所有的话宣之于口。虽然不曾尝试男女之情,但自幼识文断字,他自然读过不少故事,这样的□□,他心底总是明白的。
“你们就这样一路北上?他又是怎么攀附上段府之人的呢?”
或许是颜瞻对江寒卿这般一介寒微心有鄙夷,直接用了“攀附”这个词,也未顾及到妹妹的感受。而颜道之似乎并未对此太过在意,她缓缓启口,将那时的情形一一述来……
颜道之与江寒卿在房中情意款款,春意渐浓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隐隐的喧嚣声。他的心渐渐不安起来,似有些扫兴,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整整衣衫,来到门前窗下想要探听个究竟。而转瞬之间,床帏间只剩下颜道之自己,她愈发为自己方才的忘情大胆而羞惭难当,待他探听到一些消息回转时,她已经梳妆整齐了。
“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她不安地问道。
“是段庭庄的大小姐带人来店里。排场颇大,把客堂上吃饭的人都轰出去了。”江寒卿似有深思,一边回答着一边想着什么。
“段庭庄?”这个名字似乎很熟,却怎么也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