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我、我怎么在这里呢?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不敢当,曼殊姑娘。你叫奴婢’若竹’就好了。姑娘你且歇着,待我讲给你听。”
若竹长相恬美,人也伶俐,不多时便讲清了来龙去脉。原来那日清晨,周氏进到段霭云房中后,本想商量着如何除掉颜道之,而此时段濛羽刚刚伺候完卧病的母亲,因有事来找周氏,就到了段霭云的房门口,看到了昏死过去的颜道之。她早就听说有一女子寄居家中,只是之前忙于照顾母亲,无缘与她相见,又从门前听到了周氏与段霭云的谈话,得知她们竟然想要暗中除掉这个算半个救命恩人的“情敌”,于是一定要救回她。这样便与周氏起了冲突,周氏在廊中对她吼叫不已,段霭云也出来为她母亲助阵,还好,段府的老陈管家拼命稳住了场面,劝说周氏不要在老爷身担重责、离家出征时闹出人命,并且让二小姐带走颜道之回去医治。足足闹了近两个时辰,周氏心知府中上下已经知道了这曼殊的状况,此时若要再暗中取她的性命已不可能,因此才放段濛羽与老陈管家带走了她。之后他们请大夫、煎药、看护,一通忙碌,终于换回了颜道之的性命。
“姑娘有所不知,”若竹压低了声音,“周姨娘对二小姐冷眼相待,那天为了姑娘的事,对二小姐骂得好难听。不过二小姐的胆气与侠义在城中是有了名的呢。”
“周姨娘?”颜道之不解地问道。
“……嗯,她本就是姨娘,只是她诞下大小姐早于夫人,后来夫人又卧病不起不理府中事,因此她闹腾着要老爷给她个更高的地位。老爷无法,只好令家人改口称她为夫人。她还闹着要求得圣上的封诰呢。只是老爷一直不允。”若竹说到这些,仿佛想起了那些旧日的烦心事,微微叹气。
“这里便是二小姐的卧房,安全得很,姑娘你可以好好休息了。”若竹忽然想起了什么,调皮地冲着颜道之眨了眨眼睛,“放心,有二小姐和那老管家陈老头在,她们不敢来的。”
颜道之喜欢听她欢快的诉说,心情转好,感觉身子也轻快了许多,小姐侠义过人,身边的丫鬟自然也快人快语。
若竹尽心照顾着颜道之,喂水递药,上药、包扎她身上的伤口。她本来很疼,细眉微蹙,但在若竹的服侍下疼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夫隔三差五地来为颜道之诊治,段濛羽时常前来探望与她说话,若竹悉心照料朝夕相伴,还有那老陈管家,也来探望了她几回,还带了些补品。非亲非故,如此坦诚相待,这也是她自入段府以来第一回感到身心俱暖,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的色泽。
“姐姐,你比从前胖了些。”一听便知是段濛羽的声音,她与颜道之很是投缘,便私自唤了她为“姐姐”,颜道之本不敢受,但感念她的仁义善良,喜爱她的甜美可人,更仰慕她的侠骨才情,于是接受了“姐姐”的名号,心下暖意融融。
段濛羽拿来一面双鸾衔花镜给她照。许久不曾碰过镜子了,她在晶亮的光芒中一点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她瘦削苍白的面容,如今多了几许血色,几番温润,光洁而透着些圆润之感的面颊和下巴为她的美增色不少。上一次照镜是什么时候?她细细回溯,忽地,就想起了他。
她的容色,一霎时又黯淡了许多。
段濛羽没有心急,看她的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故转身走进帘帐内,点燃条案上褐釉炉中的馨兰香。
也许这幽然微渺的香能够略略缓解她心里的痛楚吧。她这样单纯地想。
殊不知,那一日,他也点燃了一缕香。
段濛羽窥破了颜道之的心思,她忘不了那个救出她的早晨,段霭云的门外,她听到的那些关于“情敌”的争论。她为颜道之的遭际感到痛苦,就像自己亲身经受一般,她从未品尝过爱情的味道,只是从书中见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悠远绵长。她素知周姨娘与这位姐姐的品行,正是卑鄙的本性让这番爱情的竞争更加无谓与龌龊。
馨兰香安神静气的功效非同一般,那香是上等的沉水。她甚至有些闷了,想要打破这种一言不发的状况。
“妹妹的香,想是异域进贡的佳品。世间难得啊。”
“姐姐懂香?”段濛羽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颜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