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代人多少的守护,多少的精诚义魂,倘若真正被这么毁于一旦,又该如何去重塑呢?无论是她还是夏浦玉,又该如何面见前任江岸主呢?
白匙转过身,一抬手,羽箭就一发接着一发飞了出去。
江岸冬凄厉的哭声如同她已经身处异境,她辜负了一切,无论今后如何,此刻,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所有的使命,坚守的目标毁于一旦,她孤苦伶仃也不愿离开所守护的东西将要化为灰烬,她情愿承受等候与凄冷也不肯离开所庇护的,也给她庇护的地方,就这样,要在她眼前消失了。
那是她的家,又似她的人生。
她心里只够装的下的,便是江雪斋,夏浦玉,还有忠义。
江雪斋用它近百年的老朽与颓丧告训后生,凡事不可绝,凡人皆需义。
江雪斋付诸一炬,而它的魂还留在众多忠仕心中,正似一代又一代守候忠义的人。他们渡江湖,为的也便是把忠义,书写下去。
白匙看着这熊熊大火,反而觉着恐惧,这是多么大的火,多么浩荡的火,她好像烧死的不仅一座房子,还有好多好多魂,好多好多她应当跪下阐述罪行的先魂。她转过身去,生怕今后的梦里会多出那么一个场景:
她站在熊熊烈火之中,得不到光明,触不到黑暗。
失去了白钏,今后又要失去安宁。
从黄泉谷出来后,夏浦玉与则袖就往竹子塘赶去。
二人为了不耽搁时间,就快马加鞭,傍晚出发,第二日后半夜,才抵达了竹子塘。
也就是这个夜晚,西北方处,燃起了一片熊熊之火,泯灭去了一个应当泯灭的地方。
一个身穿乌衣,头戴额带的竹子塘侍徒,从门阁上跑下来,给守门的侍徒说了一声,就见守门的侍徒瞬间脸色变成了雪色,两腿发软,双眸涣散,撒腿就往里面跑去。
他直奔主堂去,那里还灯火通明,里面坐着今夜的客人,还坐着塘主。
他绕开所有守卫,一步跨过廊子,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紧接着,所有人都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侍徒直接跪了下来,看了一眼则袖,又看了一眼夏浦玉,最终落在竹子朝身上:“西北大火。”
屋子里一下寂静,竹子朝思量着问:“西北何处?”
就见夏浦玉突然站起,掠过那人就往外走。则袖也立刻站起身:“是江雪斋。”
这三个字一出,四下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目光投向门外的夜色之中。
夏浦玉想都没想,就已经往外去了,则袖追上他,一把抓住他胳膊,夏浦玉却没打算停下,甩开则袖的手继续往前去。则袖再次抓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夏浦玉扭头看向他。
“冷静点。”
夏浦玉心里鼓打的“咚咚”响,一阵一阵的打破淞江上的涟漪,他像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江中,背上绑着石头被沉入了江底。
那可是江雪斋,除此外,还有阿冬。
则袖看着他煞白的脸色,松开他,和他一起往外去。
竹子朝给他们派去了许多人,以备不便。
在隐隐露出夜色的森林里,星星点点的人影快速的向前穿梭,他们走得很快,但就以这种速度,怎么也要到早上才能到达。
夏浦玉在最前面走着,闷着头,一个劲儿往前走。
则袖在他身后走着,看着夏浦玉逐渐急躁起来,就低声叫他,他却不应,则袖只好再次抓住他:“冷静一下……”
“怎么冷静?”夏浦玉甩开他。
“那可是江雪斋,没了就真的没了!”夏浦玉低声吼着。
听着夏浦玉那如同猛兽一样的怒愠愈发的声音,他叹口气,道:“可是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
夏浦玉没有再说话,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怕。怕那屋子里有江岸冬,又怕没有江岸冬。
有,说明她可能会被烧死,没有,那她就在别人手里。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害怕。往日里他叫她哪里都不要去,守着江雪斋,等着自己。她心甘情愿的循规蹈矩的看着江雪斋门前的过客与春夏秋冬。他为什么要闯入她的生活,为什么要把她牵扯到自己的生命里来。不妙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她成了他的生命,她陷入了不安定。
她始终那么安静,那么理解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怪他,不会谋害他,不会在他身上牟利。阿冬把夏浦玉当做自己的天,当做她所能依靠的,当做她值得等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