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鉴_作者:桑狸(170)

  韩莹拦住他,顾虑道:“要不要跟弦合商量商量?”

  余思远沉声道:“弦合怀着身孕,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叨扰她。”说罢,径直走到院中,大喊:“传令下去,紧守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城,特别是顾家的人。”

  副将匆匆赶至,余思远忖度了片刻,道:“天亮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城门也不能开。”

  副将一个激灵,试探着问:“敢问太守,可有君侯御令?”

  余思远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溢出些许冷光,副将大骇,忙跪地:“太守,没有君侯御令,擅自关闭城门,这可是大罪。”

  他面容沉逸,缓慢道:“照我说的去做,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

  从四面涌来的军士打着火杖照明,院落间顷刻犹如白昼,余思远下令:“点四百精锐,随我去顾府。”

  这一夜江叡总是没有睡安稳,先是从千岩府回来发现织絮被偷走了,他一壁部署将她追回来,一壁又得嘱咐侍从瞒着弦合。回了后院,弦合又因为他关着她不许出门而闹了好一通别扭,他温言劝慰,好容易才将弦合哄睡了,已是疲乏至极,沾上枕席反而没有了睡意。

  日出薄雾,散淡地透进来。而屋中却是彻夜长明的烛火。

  烛光幽昧,撩出一片星霜,静如冰水,洒在地上。

  门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叡警惕地起身,侍从徘徊在帐外,颤着声音道:“君侯,余太守率府军擅闯上将军府,双方厮打,被巡城军拦住,现将他们押到了议事殿,听候君侯发落。”

  江叡脸色大变,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榻内侧,弦合果然坐起了身,惊惶地看着帐外,蓦得,捂住了肚子,惨叫出声。

  江叡忙大喊着叫医官,扶着她的腰,竭力安慰:“弦合,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乱想,孩子要紧……”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颤抖,孱弱无力地抓住江叡的胳膊:“临羡,你答应我,不能……不能处置哥哥,他这么做定是有缘由的。”

  医官急匆匆赶至,弦合却抓着江叡的衣袖不放,江叡道:“好,我答应你。”

  晨起惊梦,所幸有惊无险,医官开了安神的药,再三嘱咐不能受惊吓后便随着落盏和秦妈妈下去煎药。

  江叡一直等着弦合睡了,才更衣去议事殿。

  顾宗越和余思远脸上都挂了彩,衣衫撕裂了几处,狼狈地挂在身上。

  江叡冷眼看了他们许久,蓦得,将一方端砚狠狠地掷到了他们面前的地上,裂声如惊弦,碎成粉屑,有几块迸溅起来刺到了他们的脸上。

  顾宗越和余思远皆铮铮铁骨,不闪不避。

  江叡冷声道:“一个太常府长君,一个陵州太守,可真是有本事,关起门来打自己人。”

  两人咬了咬牙,都不说话。

  跪在最末的余文敬爬到前面,愤声道:“君侯明鉴,实是顾家欺人太甚,如圭尚在昏迷中,他们竟要将祸首偷运出陵州,老臣心焦,才夜闯上将军府,他们以多欺少反将老臣扣下,多亏了伯瑱……多亏余太守相救,才幸免于难。”

  江叡神色复杂地看向余文敬,眼中掠过一片狐疑。

  顾宗越抱拳道:“上将军府乃是军事重地,则能容人擅闯?臣不识余大将军,将之扣下查问有何错?”

  江叡瞥了他一眼,只问:“织絮呢?”

  一直沉默无声的余思远道:“臣将织絮搜了出来,送给巡城军看押。”

  江叡松了口气,正捉摸着这事该如何处置,顾长安上前一步,双膝跪地道:“臣要参奏陵州太守余思远。”

  这老臣精神矍铄,将话说得掷地有声,也不等江叡回应,自顾自说下去。

  “他擅自令人关闭城门,扰乱治所秩序,导致民怨沸腾,不宜再任太守一职。”

  江叡拧眉,暗怒地看向余思远,他面不改色,抱拳正要说话,被江叡抢先了一步。

  “是孤命他暂闭城门。”

  顾长安疑虑,正要发问,江叡紧接着道:“既然此事各有疏漏,那么孤便不追究了,你们回去闭门思过,暂免朝会。”

  顾长安自是不想罢休,可体味到江叡话中绵里带刺,踌躇再三,不再言语,领着儿子揖礼告退。

  等他们都走了,一直站在江叡身侧的沈昭愿狐疑道:“这件事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