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鉴_作者:桑狸(54)

  为了……借她的手杀了江叡。

  当时江叡逼迫自己父亲退位,于纷乱中登基,收拢朝局,应该侵害了很多人的利益。可他地位稳固,乾纲独断,且身边守卫森严,并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可……若真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卫鲮骗了她。

  不,弦合摇头,卫鲮不会骗她。他在她身边多年,默默地守护她,爱护她,从未向她索取过什么,甚至对于权势他都不是那么热衷。

  他曾对她说过,等江山稳固,尘埃落定,便与她归隐山林,过朝夕与日月星辰相伴的日子,再不理尘世纷争。

  他说这话时,眸光坚定,如有星辰瀚海延展闪烁,没有丝毫的矫伪作饰。

  相比起来,不值得相信的那个人是江叡。

  她强迫自己将心中泛起的波澜压下,抬头看江叡:“他们或许没有二心,可是你容不下他们,帝王多疑,况且那时候你已将江山坐稳,还用得着他们吗?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古来不变的定则。”

  江叡将视线投向远山,目之所及,凌云萧索,清景无限,他语带嗟叹:“当时你们都死了,只剩下我。那种高绝孤冷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深。什么兔死狗烹,简直荒谬。”他语气中带了一丝伤慨,却又好似满含讥诮:“是因为太孤独,我反而能静下心来将一些事情查明白。许多事情,远非我们表面所看到的那样”,他转过身,凝睇着弦合:“我说了你不信,那么你就自己去看。只要别太粗心,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伏笔和破绽了。”

  他的话彻底搅乱了弦合的心,她拼命告诫自己此人阴险狡诈,不值得信赖,如此三番,才稍稍安定下来,转身回营,去看卫鲮。

  卫鲮还未醒,只是高烧已退,军医将要给他灌下去,直言无碍。

  余思远进来看他,并带了消息,大军必须火速拔营出赫连山,不然等到了晚上,夜幕降临,魏军又不谙山中地势,怕会遇上偷袭,所以必须趁着天亮撤退。

  弦合担忧:“信瑜伤势这么重,怕经受不住颠簸之苦。”

  余思远道:“齐太守知道咱们军中有伤员,提出可去越州他的府邸稍作休养,再整军起程回陵州。”

  赫连山便在越州境内,想来不会太远,弦合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有答应了。

  在去越州太守府的途中,万俟邑接到奏报,说是他的护卫已领着卫鲪先行回了陵州,等不日在陵州相见即可。

  弦合想起初与卫氏兄弟相见的情形,才不过数日,却犹如隔世,若是被卫鲪知道自己的兄长伤势如此重,还不知该有多担心。

  这样一路多思,总算在暮色将至时到了太守府。

  府中已提前得了消息,正门大开,仆役鱼贯而出,排场极为壮观。甚至于齐世澜的几个兄弟并堂兄弟都在此恭候,稍年长的那位亲自为江叡拉马解缰,迎他入府。

  卫鲮依旧昏昏沉沉的,被放置在藤架上,由人抬着直接入后苑,侍女迎上来,极为仔细妥帖地将他抬到榻上。

  余思远和万俟邑随侍江叡左右,早去前厅应酬去了,这里只剩下弦合和尚在昏睡中的卫鲮,周遭安谧,她将轩窗打开,仔细观察这座太守府。

  正东方平地而起了一座三层的拱顶飞檐楼阁,朱瓦红墙,巍峨煊赫。其余三个方向各自拱卫着一座稍矮些的屋阁,三重檐,隐约可见外梁上雕着仙芝饕餮纹,虽不如主楼气派,却胜在精巧。

  其间穿插着假山曲水,云树绕堤沙,犹如玉带纵横,在晚霞披泽下,犹显的景致清妙。

  齐家是魏地世族,除了齐世澜官居越州太守之外,还有一个兄长齐世勋在魏侯身边任侍中郎,掌管典狱刑罚,颇为权重。

  除此之外,据说还有从商的。越州和琼州一带的官盐贩卖及刀熔铁铸经营权都在齐家手里。相比与根基深厚,但威势不足的其他世家,齐家可以算得上是兵、钱、权一手揽,势力不可小觑。前世江叡能打败袁夫人及江勖一派,固然与他自己的运筹帷幄、天资英纵有关,但也少不了齐家的倾力拥护。

  弦合之所以对齐家如此熟悉,是因为前世她仔细地研究过,至于为什么研究,是因为齐家有一位嫡出的小姐,齐沅湘。

  这位齐姑娘对江叡可谓痴心一片,以至于江叡在夕山会盟之后公开宣称天下不定,他便不娶,齐沅湘也封阁束冠,谢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魏地俊彦,一门心思等着江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