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澹神色一凛,起身往外走去。
昭红告辞离去,姜云跟着李澹疾步走到别苑的花厅中。
玉言果然受了伤,一身红色的裙衫,躺在花厅中的软塌上,如同一朵娇艳的石榴花。额上系着一条白绫,还可以隐隐看见血迹,想来是伤在额头。因为受伤失血,她的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让本来就娇美的面容上凭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
玉言一见李澹进来便轻呼一声,“殿下”,作势便要起身行礼。
李澹疾走两步,及时扶住她,将她轻轻地送回榻上躺好,“你怎么受的伤?”
玉言垂眸敛目,似有几分羞愧,“玉言愧对殿下,玉言知道殿下一直在寻找舞弊案的重要证据,但上次来鄢县却一无所获便被皇上唤回了京中,是以想替殿下分忧解难,私自前往县衙档案库,谁料跟上次那队银甲卫士起了冲突,受了伤。”
云微在一旁高声辩解道:“不怪玉言姐姐,她一直低声下气地好言相求,是那伙银甲卫士欺人太甚,其中一个还想......”
云微话还未讲完,却被玉言出言打断,“没有,你不要乱说。”
“还想什么?”李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云微,“你告诉我。”
玉言轻呼一声,抓住坐在她榻边的李澹的衣袖,哀声道:“殿下,求你不要问了。”她说话间,面上已露出悲伤神色,眼眶里水波盈盈,似乎就要有眼泪滚落。
云微犹疑了片刻,“玉言,你何必这样,这种事就该让殿下为你做主。”
“快说。”李澹沉声道。
云微恨声道:“就是,一个银甲卫,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对玉言姐姐动手动脚,玉言姐姐誓死不从,撞了柱子,幸好我拦得及时。”
云微说着事情的经过,玉言已靠在李澹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李澹低声吩咐宥山,“去请长孙大夫。”
玉言抬头看向李澹,满脸的泪痕,就像风雨中飘零的落花找到了归宿一般,“殿下,是玉言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李澹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怎么会责罚你。”
姜云不远不近地看着李澹,他凝注着玉言的眼眸中倒映着玉言娇美的面容,还有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
心底仿佛打翻了几罐作料,酸酸涩涩。
这是姜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你是我的王妃。
——我娶你的事,比金子还真。
耳畔突然浮起李澹曾经说过的话。
可,我不懂,李澹你自己说过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还是,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
难道,我真的喜欢李澹?
这个问题浮现在心头的时候,姜云仿佛被一个闷雷击中。
当你开始认真地想你要不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已经喜欢了他的时候。
当你想要试着去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往往怎样也没法讨厌他。
你真正做得到的事,从来就不需要下定决心。
——这样很好,纯粹的交易才公平。
是的,李澹岂非早就对自己说过,他们彼此之间不过是纯粹的交易。
玉言倚在李澹怀里,李澹一直在柔声安抚她。
有一根尖锐的冰针,在心脏的一个小角落里一下一下地刺。
在待下去,只怕自己波澜不惊的神情会有变化。
姜云缓缓呼出一口气,走出了花厅,沿着雁山别苑的回廊,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莲池畔,池里,锦鲤悠闲地在碧波间游曳。
阳光和煦,晒在身上很暖和,仿佛可以将心底的阴霾驱散。
姜云扯了扯嘴角。
无论李澹喜欢的是谁,自己要做的事岂非还很多,替长孙十一报仇,救出宫花的父亲。
儿女情长不适合自己去计算。
云微似乎也觉得继续待在花厅并不合适,沿着回廊走了过来,阳光洒在他满是少年气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鲜活的金色。
他走到姜云身边,也不好好坐,跳上栏杆边的鹅颈靠,像只小狗似的蹲了,抬头看着姜云,“你在伤心?”他明明在问别人伤不伤心,脸上却带着笑容。
姜云歪着头,沉吟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伤心?”
云微嘿嘿笑着,“你不是喜欢殿下么?可殿下却喜欢玉言,你当然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