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扬语声洪亮,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秦莞便一边听着展扬说话一边从头顶检查到了胸口,待展扬说完,秦莞便不再多问,她目不斜视的揭开了尸体之上的遮尸布,然后从尸体鼓胀的胸腹和已经开始腐败的腿根处扫过,她目光平静,等看完了之后,便又倾身先用小刷子将尸体表面生出的快要脱落的霉绿表皮扫除,然后才细细看表皮之下的伤痕。
她动作细腻,双手极稳,好似正在雕琢玉石的匠人一般,看着她这样子,展扬的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而一旁,秦述和郑白石皆是面色复杂。秦琰是想看又不敢多看,且不知怎么,秦莞这和平日里大不相同的沉静肃然莫名叫他心底也生出两分寒意来,一个姑娘家,连这般可怖的尸体都不怕,那这世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室内安静的只剩下周围人的呼吸声,便在这般磨人的沉默之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秦莞方才直起身子来,她一直弯着腰,此刻额头已隐见汗意,然而她一开口,语声仍然沉稳冷肃,“死者颈部皮下伤痕成半月形,且伴有严重皮下出血现象,此外,死者眼膜之上有少量的出血点,足见死者是被凶手扼住颈部窒息而死,此外,死者臀部,背部,小腿后方和脚跟皆有挫伤,案发之时多半被拖拽过……”
说着,秦莞看向展扬,“展捕头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其他东西?”
展扬摇头,“不曾。”
秦莞点点头,又道,“展捕头当时可是只搜查了玉水河周围?”
展扬点头,“正是,发现死者之后,我们就立刻搜查玉水河周围,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我们去她家问的时候,她父亲说她傍晚出门之时是拿着一个自家装醋的瓦罐的,可我们搜了其周围,并未发现瓦罐。”
秦莞当即道,“因为死者被杀死的地方并非玉水河边。”
展扬皱眉,“何以见得?”
秦莞转眸看了一眼尸体之上已经快要被尸斑覆盖过去的伤痕,“死者身上所有的伤痕,只有颈部的伤痕有严重的皮下出血症状,其他的挫伤,包括死者大腿内侧的伤痕,全都不见皮下出血之状,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些伤痕都是在死者死后造成的,而死者亦是在死后被凶手奸污,且,凶手极有可能先将她掐死,掐死之后带到了玉水河的桥墩之下。”
展扬一愣,“如此就可以断定死前死后?”
秦莞点头,“是。”
展扬便看向方伯,方伯面上的笑意散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说法早前倒是看到过,却并不知道是否是真的,这……”
秦莞便道,“很简单的道理,方伯若是在这尸体之上划一刀,是不会流血的,人活着的时候,伤口受了伤会愈合,死了却不会,便是流血也和活着的时候流血不同。”
说着秦莞看向展扬,“展捕头还搜了哪些地方?”
展扬忙道,“还有这位姑娘家宅周围,以及她要去的那处打醋的粮米店,可那一日那粮米店却是关着门的,店主出京城进货,前两日就走了,又过了两日才回来,并无作案时间,这般一来,我们便不知这姑娘最后又去了哪里,更远一些的粮米店我们也问了,也没说见过这位姑娘,此后我们便没了线索……”
秦莞略一沉吟,“如果是刚死,尸体受伤之后还是会流血,可我看这几道挫伤,表皮之下半点血痂也无,我猜,这姑娘是先被扼死,而后又被藏在了什么地方,等到了夜深人静,凶手方才将她带到了玉水河边行凶,这挫伤……”
秦莞说着,又仔细的低头去看,“倒像是在台阶之上上下拖拽留下的。”
秦莞说着又摇了摇头,“时间太久,尸体腐坏痕迹被尸斑和尸绿遮盖,我一时也不能肯定。”说着,秦莞走向第二具尸体,“等验完了另外两具再说吧。”
这一次秦莞自己掀开了第二具尸体的遮尸布,布一掀,便又是一具面目身体皆已经肿胀的女子尸体,秦莞上下看了一瞬,继续如对待第一具尸体那般的开始验尸,而她全程并未看秦述和秦琰二人,只完全沉浸在了尸体和案子之中,片刻,秦莞又道,“请展捕头讲一讲。”
展扬经过这片刻的观察已经不敢再对秦莞生出小觑之心,便沉声道,“第二具尸体是在西南边的一处废弃民宅里发现的,那处宅子十年前是一个鳏夫独居,后来鳏夫死了,宅子就破败了,到了如今,已经是残垣断壁一片,尸体是打更的更夫发现的,那更夫养了一只狗,狗闻到气味不多跑了进去,这才发现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