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一本正经地说:“不敢喝。”
“……嗯?”
“万一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怎么办?”凌湮看见对方的表情五彩纷呈,“毕竟我俩算半个敌人吧。”
虽然她是觉得对方没什么必要多此一举,毕竟论武力她加上遥步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只有自己。
“加了东西?”纪燃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小傻子居然怀疑他在咖啡里下药?他纪燃, 几时沦落到被人这样猜疑的地步了?
凌湮点点头:“防患于未然。”成烬中了琳娜的梦欢的事, 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谁知道这年头有些什么鬼东西。
纪燃弯腰就要去取她手里的杯子,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几时亲手替人冲过咖啡?要不是看在这傻丫头在他虚弱时也算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才不会一时心软来热脸贴冷屁|股。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碰上太空杯,凌湮忽然一抽手:“……你是纪燃, 对吧?联邦通缉令上的头一号。”
口气有点硬。
纪燃嗅了嗅鼻子。
这丫头对少年态的自己明明温柔又耐心,甚至把半蛇少年给的秘药通通大方地用在他身上。
怎么,他恢复了正身之后,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拒人千里,疑神疑鬼了?
“嗯,我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纪燃索性半蹲在她面前。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心,为什么把我救上来?”因为他蹲着,凌湮刚好可以看进对方眼睛里,“而且,在那里真的没有看见另外一个男孩吗?黑头发,瘦瘦的,穿着黑色的背心……”
“那是什么人?你朋友吗?”纪燃一副随口一问的模样。
“嗯,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很喜欢的孩子。”凌湮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用了喜欢这个词。
原来她很喜欢那孩子啊……聪明,温柔,贴近她的时候总有种自然的亲昵,让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次生出归属感来。
然而,纪燃的耳朵里只听见了“喜欢的”三个字,自动屏蔽了孩子两个字。
顿时感觉脸上火烧云似的,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喜……欢吗?”
凌湮没察觉他的异样,失落地扯动嘴角:“怎么会只有我呢?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的。”
“……”在那双雾气森森的眼睛的注视下,纪燃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口来。
可他的秘密显然不适合再被更多人知道。作为十字焱卫队的队长,反叛军的首领的前任少校每三个月就会进入极端衰弱的状态,手无缚鸡之力——这种事如果传出去,简直就是在等着被银河联邦来攻其软肋。
见他欲言又止,凌湮眸光一暗,垂下眼睫:“果然……”
纪燃耐心地问:“果然什么?”
“你发现我们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因为成烬死了,他才没有救他。
尽管可以一口坐实她的猜测,一劳永逸,可是话到嘴边,纪燃却无法说出自己死了的谎言。
潜意识里他怕自己话刚出口,这小姑娘就又要哭成泪人了。
所以,他终于还是选择沉默:“没有,我是真的没看见。也许,也许他先逃走了吧。”
“不可能!”
凌湮仿佛被他的话触动了神经,猛地抬起脸来,眼睛通红地瞪着他:“烬才不会丢下同伴独自逃走,他不是这种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凭什么这么说他!”
情绪一时激动,她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装满咖啡的太空杯,一甩手,咖啡飞溅。
棕褐色的液体泼得到处都是,纪燃笔挺的白色衬衫,凌湮灰尘扑扑的驾驶服上,甚至泪迹未干的脸颊上无一幸免。
她一愣,慌忙丢下手中的杯子,笨手笨脚地站起身:“我不是故意的……”
纪燃慢慢地站起身,见她惊慌之下忘了对他的敌意,露出慢半拍的笨拙来,心情反倒是好转了些。
他站直了身子,白衬衣上的污渍醒目。
凌湮苦着脸:“能洗掉的,现在立马脱了洗,大概可以洗干净……吧。”
纪燃抹了把脸,纤薄的唇角一弯,不怀好意:“如果洗不掉,你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