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那位因为体弱外加染病的缘故,跑了没两步便捂住胸口,大喘着气地停了下来,随即便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黑色轿车,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来。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温暖……温暖!
回想她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各种颠沛流离,各种跌宕起伏,在她最痛苦最彷徨最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发觉她最怀念的竟然就是与温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虽然也苦,可是苦中总是带着甜的,她有人护着,有人爱着,有人念着,生病了有人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开心了说个不停也有人笑眯眯地听着,就连一块桂花糕,也带着那人的体温与味道。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陆初夏,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里,女人抬手就擦了擦脸上的泪,可没想到眼泪会越擦越多,泪眼朦胧间,她瞧见了路旁的一家刀具店,摸着内衣里头藏着的那块大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坚定。
这令她痛苦的一切,
该结束了!
并不知道陆初夏做出了什么样决定的顾韵则依旧疯狂地追着前方缓缓驶动着的轿车,边跑边喊着,“怀瑾,怀瑾,怀瑾啊!是娘,我是娘啊!怀瑾,你回头看看娘啊,回头看看,怀瑾啊!啊!”
苍老的女人同样边跑边掉泪,她也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弃怀瑾这么个孝顺儿子不顾而选择段天鸿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甚至于后来回想起来,就连曾经回忆当中美好的段敬也跟着一并面目可憎了起来。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都不敢轻易去回想。
有的时候再回想起曾经在帅府的生活,她甚至都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她做过的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怀瑾!”
顾韵依旧在撕心裂肺地喊着,直到经过某个拐角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猛地摔倒在地,女人这才停下来追逐的脚步,随后瞧着那越开越远的黑色轿车,才终于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车内的温暖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怀瑾,她看着他的下颚微微绷紧,便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对方垂在一侧的手掌。
感受到手中触感的陆怀瑾这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看着小丫头一脸的担忧,顿了下,这才勾起嘴角对她微微一笑,“……不用管她,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做好选择了……”
嗯,很久以前。
该有多久呢?
怕是能追溯到上辈子吧……
是的,自从离开了青州城,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场梦,同一场令他后怕不已的噩梦,同一场真实的如同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噩梦。
梦里的温暖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段天鸿手下,死的极惨,但是梦里的他却好似并没有什么伤痛的感觉似的。
父亲也死了,因为没有温暖的存在,他为自己挡枪而死,死在了陆初夏的手中,仅留下了一句他永远是他的儿子。
而他在奔赴战场之后,也很快死在了一枚炮弹之下,死无全尸。
可以说,梦境里的他除了在父亲的身边度过的那几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连现在万分之一的幸福都没有。
有的时候,从梦中苏醒,他甚至都有些怀疑现在美好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是梦境,他可真希望自己就这样一直一直都不要再苏醒过来……
温暖,你知道吗?
你美好的仿若我永远也不想清醒过来的一场美梦!
想到这里,陆怀瑾忽的低下了头,于汽车后面玻璃窗上透进来的夕阳余晖中,吻住了温暖的唇。
“哥哥?”
“乖,闭眼。”
第134章 重生而来的反派(一)
从清醒过来之后, 卫念琛就一直默不吭声地盯着镜子中的那张脸。
厚重的刘海遮住眉头,只要一低头, 甚至半张脸都能被遮得严严实实。硕大的黑框眼镜, 尽管并没有近视, 却还是每天戴着,只因为那能给他充足的安全感,不用跟人直接对视的安全感。瘦削的下巴,苍白的脸颊, 毫无血色的嘴唇, 一如那日间行走的鬼魅,阴郁、怯弱、畏缩、卑微却又……稚嫩。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镜中的少年忽的就咧开了唇, 露出了个无声无息又讽刺至极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