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净从头到尾,只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说他预想中的师徒闲话促进感情,就连他被收徒的原因,他都没能有机会开口问一问。
简直简短到有些荒唐。
来之前掌门紧急培训过他,说明一真人修无情道,性子极为冷淡,云净这会儿才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那这样冷漠的人,为何会突然收他为徒呢?
云净满腹疑惑。侍童领他下了半山腰,恭恭敬敬地指着一片院落:“还请长老择一住处。”
这片院落同清玄宗的整体建筑风格保持了一致,云净一眼望去,只觉得流光溢彩,闪得人眼睛都痛。
完成了拜师这么个人生大事,他又变成了又颓又丧的无所谓脸,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立刻便有小童鱼贯而入,或捧或抬些珍玩器物。侍童在一旁解说:“真人虽吩咐了将这些院落都布置好,任长老挑选。但有些真人赐下的宝贝,独一无二,只能等长老选定住处后再做布置。”
问道峰上的真人自然只有那一位。云净刚被冷待,此时就听到师尊的关心,虽知道这不过是她吩咐一句的事,但还是心中一热。信步走进去,侍童又在一旁垂头请示:“真人说云长老尚未辟谷,嘱我等准备好饭食。长老可要取用?”
眼下正是正午,被这么一提醒,云净方才意识到该进食了。点头应了,心中遥遥地,不期然又想到自己师尊素白胜雪的脸。
阅历尚浅的少年武断地想,明一真人,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罢。
第2章 明一吹
云净下了山,侍童也低眉退下,空荡荡的峰顶,又只剩下一只蒲团和一个人。
这里甚至没有山风,也没有云雾,正午的烈日也避开了这座峰顶。一片寂静里,坐在蒲团上闭目清修的人就像远古的山灵。
一只纸鹤忽然闯进了这方禁地,扑棱棱地带来一丝烟火气。闭目的山灵伸出手,纸鹤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
她的手也像是顶级的玉石雕刻,和玉一样无暇,但比玉来得更加柔软和白嫩。纸鹤站在她的掌心,上好的无痕纸折的鹤凭空显出几分粗劣和灰暗。
纸鹤也看到了这个对比,歪歪脑袋,有点委屈地咂了咂嘴。掌门明远的声音从纸鹤的嘴巴里发出来:
“你的收徒大典定在一月之后。云净的道号你若有想法便发个纸鹤告诉我,懒得处理便由我这里来。”
明远婆婆妈妈地和她商讨大典的具体细节,强调她务必要出席,还很不放心地叮嘱她:“不要用灵光纸鹤了,无痕纸鹤就很好,宗门没有钱的!”
明一盯着那只纸鹤。纸鹤的嘴巴一张一合,明远的话终于说到了尽头,纸鹤拍拍翅膀,化作一簇小小的灰烬。
峰顶上没有风。明一垂眸看了看掌心的灰,站起身,轻轻一步,便跨越了半个峰顶站到了崖边。
她伸出手,悬崖外的风殷勤地卷过来,小小的灰烬散在了天地之间。
“你总是这样,分明无情,又要装作多情。”
峰顶上只站着她一个人,机械的声音突兀地响在她的识海里,简直像是闹鬼。
她收回手,神色不变,亦是在识海中作答:“我已收他为徒。”
言外之意是,任务已经完成,就不要出来找存在感了。
她的平静点燃了机械音的怒火。
“我是说要你收他为徒,但是这么个收法吗?你要在他受欺负的时候从天而降,保护他,温暖他,照耀他!这样他才会感激你,记住你,爱上你!你只指使掌门跑腿,这样怠慢他,得不到他的好感度,就等着老死在化神吧!”
“我的道途,自有我手中的剑去斩开。”
“不劳你系统费心。”
她在识海中这样回应。
明一往前一步,整个人踏至空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耳边狂风怒号,她召出自己的本命飞剑,踏着正午烈日的灼灼白光,开始例行的练剑。每一剑刺出,云雾和狂风都会一起被绞碎,最热的光也要蒙上一层冰霜,若非问道峰设置了阵法,这座山峰也要碎在她的劈砍之下。
“你也只能靠你的剑汲取一点勇气了。”系统说。它的声音恶狠狠的,但明一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剑,对它的话充耳不闻。
而此时的半山腰,云净正蹲在他洞府中的院子里,认认真真地看他面前的一株息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