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的速度不慢,她先将图莲送回了她的宗门,那里早已先得到了消息,已经准备好了一应事宜,只等着迎图莲回来。
图莲的弟子现在正是掌门,明一虽不曾参加过他的继任典礼,但只因为图莲的那点联系,还是对他生出一阵亲切来。
之后她便回了清玄宗。
已经三百年没有回来了。她当初离开时,未必没有存着和明远见面会尴尬的想法。但这三百年里她经历了太多,只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已经足够占据她的全部心神了。因此此时再踏进清玄宗的门,心里只剩下恍如隔世的感慨。
来迎她的是摇秉。修士大多选择长成青年之后就不再老去,因此他与三百年前,外貌上并没有变化。明一虽同他接触不多,却还是认得人的。看了他的修为一眼,本着师伯的责任感,还是道:“我记得你三百年前便是金丹?你这修炼的速度可是有些落下了。若是不以此为道,便不要学你师父荒废修炼。”
摇禀面露羞惭,恭敬应了,又同她解释:“师父也听说了真人要回来的事,但他受了重伤,不肯出来。”他是个活泼的人,“约莫是怕您看见斥责他呢。”
他知道一些她和明远形同陌路一事,但并不知道内情,只以为那是师兄妹之间的闹别扭罢了。按他所想,这都三百年过去了,想必早已和好。他有心为自己师父找点存在感,便刻意提起他来。
明一没看出来他的心思,只顺着他的话疑惑道:“一派掌门,怎么忽然受了重伤?”
“我前一天晚上协助师父处理公务时,他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再去清玄殿,便见他腹部多了一个大窟窿。问他怎么受的伤他也不肯说。做徒弟的也没办法,只能包揽了他近期的活儿,叫他好好养伤。”他抱怨起师父来眉飞色舞,言语之间颇为亲昵,又认真望着明一,像是在开玩笑,“我师父这张嘴,还是要请真人前去,才能撬得开呢。”
腹部多了一个大窟窿?明一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腹部虚虚抚过。那里在下飞舟之前被她处理过,此时从外部看不出异样,但她自己清楚,那里就是在前几天的晚上,多出了一个狰狞的大窟窿。
本应该足以致命的伤口。
她心中飞快地划过一些念头,但抬起脸时,表情却毫无破绽:“那我这便去探望探望他。”
摇秉很实诚,以为自己方才的话对明一造成了道德上的压力,忙道:“真人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疲倦了。不妨先回峰休息休息?我已安排将问道峰上打扫妥帖,傀儡们也尽数安上了灵石开始运作,真人必能如沐春风。”
明一谢过他的好意,淡淡一笑,若春山染绿,尽是风情:“师兄待我一向尽心尽力,他受了重伤,我自然焦心。”
摇钧是知道她受伤一事的,但摇秉显然不知。她也不欲打草惊蛇,便先不说——她轻轻抚过那个巨大的伤口。明远那个老狐狸,若是知道了摇钧说的话,她隔一段时间再去,必然抓不住他的尾巴了。
她拒绝了摇秉的陪同,只身一人慢慢地走向清玄殿。
白天的清玄殿向来热闹,穿着白色弟子服的修士们来来往往,供人骑乘的仙鹤也都乖巧地在广场上漫步。三百年过去,这些鹤早已经换了一批,如今的白鹤已经不认得她。灵兽向来敏锐,她因为受伤而逸散出一丝气势,人或许感觉不到,仙鹤们却都在她靠近的时候,纷纷扑闪着翅膀要飞开。
明一笑了一下,摸出一瓶补气丹来,那些机灵的白鹤不认得人,却认得清玄宗出品的丹药瓶,迅速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又反身飞下,亲热地冲她围过来。
明一挨个喂过一遍,又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这会儿这些小精灵们待她可好了,一个个蹭着她,眼巴巴地想再要点好处。
她点了点一只鹤的脑袋:“我若是不喂丹药,你可会亲近我?”
同仙鹤只是说笑罢了,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借着喂鹤,不过是让自己冷静冷静,想想清楚——
她去见明远,要做些什么?
她早已不是不沾俗世的问道峰上谪仙人,但她追求大道的心,却从未有过变化。
前殿是处理事务的地方。她踏足进去,只觉得摆设做了大改,来往弟子也都是她不认得的新人了。她新奇地望了一会,便听见有弟子在窃窃地议论她。
“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从前怎么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