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宸有些惊讶,这事儿家里人看出来不奇怪。缘缘才来几次?他又没跟她说过,姑娘怎么发现的?
看着钟宸惊奇的表情,颜缘讪讪笑了笑:“我乱猜的。难道猜错了?”
钟宸摇了摇头。哎,颜缘怎么从小就喜欢八卦啊?
不过呢,都是自家人的事,早晚都会明朗摆出台面。
钟宸抬脚上床,给她掖了掖被子,拢了她手脚在身上暖着。随便翻捡出几桩儿时旧事讲起来。
“我们家连个堂妹表妹都没有,待玉芳真的是比亲妹妹还亲。哥哥大她五岁,像大人一样总管着她这啊那的。我和她差不多大,玩得到一处,我又肯惯着她。她做作业不想做了,我就帮她做;她考试考砸了,我就偷偷给她抄答案;有一回哥哥发现我们题错得一模一样,把我们提到院子里狠狠骂,拿了根竹条子抽我,抽得我腿上十来道血印子,凶极了。嗯,也打了玉芳的手板心。”
“玉芳喜欢吃长江里的水米子鱼,我爸和我哥钓到的水米子大半都进了她肚子。这鱼刺多,她又不耐烦挑刺,每每都是我动手。挑半天才挑好一条,她两口就下了肚,有时候刺没挑净,噎得她小脸泛白。我哥总说她,教她怎么挑刺,吃的时候怎么用舌尖抿,她就不听,非等着吃现成的。”
“她的性子又娇气又不细致。我事事依着她,王小川不耐烦她,我哥总想给她扳过来。”
“以前我对她好,总爱显摆,你看我对你怎么样怎么样,你看我又帮你怎么样怎么样。我哥默默帮她关心她,却从来不说。”
“玉芳现在年轻,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她好。等她成熟些,自然会明白,也自然会喜欢我哥哥的。她那性子,也需要有个人来教导着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担心,也不应该担心才是。”
颜缘摇头:“你说的不对。”
钟宸侧头看她:“怎么不对了?”
颜缘嘟囔着:“钟星哥哥像家长,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他?”
钟宸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服自己,遂问道:“如果你是玉芳,你喜欢哪个哥哥?”
颜缘脱口而出:“当然喜欢你啊。”
钟宸脸上表情很奇怪,有点疑惑,又好像止不住地欢喜。他侧头向一边,轻轻咳了一声:“小姑娘都喜欢被人宠着惯着?”
颜缘面上阵阵发热,心道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她掩饰道:“难道你不喜欢被人宠着惯着?”
被窝中,钟宸身子一僵。
他当然喜欢。
前世的一幕幕瞬间清晰回放。
那年,江城城市扩张太快建设用地超标,被省国土资源厅在高分卫星照片上发现了。为了应对检查那帮人,地产圈平时人五人六的大爷们全装了孙子,迅速将工地还田还草不说,还迎进奉出卖笑三陪,接连喝进医院好几个人。
他和王小川也未能幸免。
昏迷一天一夜,幽幽醒来时,嘴里有什么东西正温软细滑地探着。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担心的神色陡然变得如幼鹿般欢快:“欧耶!老大!你终于醒啦!”
他嘴唇动了动,含住了她的手指。
事后医护人员告诉他,因送来医院时已经超过2小时,他又呕吐了好多次,考虑到容易损伤胃黏膜,没有进行洗胃处理。
“谢我不如谢谢你女儿。”医生一脸羡慕:“你吐得天怒人怨神鬼不容人神共弃,只有你女儿不嫌你,给你擦嘴洗脸洗脚,还用湿巾裹手指头沾漱口水给你细细清洁口腔。”医生仰天长啸:“我怎么就没生女儿???”
护士长揶揄医生:“您不是要丁克到底吗?”
“谁说我要丁克?嗷嗷,我要生女儿,这样的,生一双!”
……
我女儿?他转头看了看一身体恤衫、牛仔裙、高马尾、素面朝天的颜缘。
还真是,看不出年龄啊。他想。
因为有轻微胃出血,出院后颜缘十分紧张他,他烦着土地上的事儿有些毛躁,颜缘也事事顺着他哄着他,简直拿他当皇帝。
他舒畅极了。
再后来,他出了车祸,颜缘殷勤服侍他两个月。他一皱眉头,她就问她“伤口痛不痛?”他翻个身,她就来给他捶捶背。他嫌药膳味儿不好闻,她就拿了调羹一勺一勺哄他喝下。他刚念了一句虾,她就奔江边去了。跺跺脚地产圈就要震三震的主儿,到她手上就成了要娇惯哄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