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笑得贼贼的:“不用大半年。”
钟宸精神一振。
“小丫头说,等她放寒假就去英国看你,陪你过春节。”
钟宸立刻容光焕发:“好!我一定好好陪她三天!什么工作都不管了!”
第二天,王小川随着钟宸去工地。远远的,钟宸下了车,带着王小川到一栋正在外部装饰的大楼,有两名中层已经等在那里,递给两人安全帽,一行人爬到五楼,转角就在一处窗口看到了对面的工地进出口。两名中层管理人员又递过来望远镜。
王小川接过来,望了十多分钟,明白过来了。
人群中披麻戴孝的,有老有小,大的孩子五六岁,懵懵懂懂,见大人哭,也跟着哭闹不休,小的那个约莫两岁,被母亲搂抱着,哭一会儿,又咬咬手指头。
两位老人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如阡陌,皮肤黝黑得似乎被太阳灼伤,正被几个晚辈围着按在椅子上。大伯眼泡红肿,表情木木而声气低。大娘嚎哭两声就要往棺材上扑,被晚辈们死死按住,似乎在低声劝着。大娘扑一回,周围就有人背了身子去擦眼睛。
老两口都披麻戴孝,孝帕长至膝盖窝。——这是重孝,一个家族失去了家族继承人,父母才会戴这样的孝,哭儿子,也是哭自己。
王小川心里堵堵的,但更让他添堵的,是人群中一群奔走呼喝的汉子。他们约有十余人,个个牛高马大,精气十足,毫无悲戚之色。这群人一会儿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还我两个儿子性命”拥堵公路,一会儿打着白幡在项目门口干着嗓子嚎,一会儿又带人扒了工地围墙。更蹊跷的是,他们看起来群情汹汹,真动手时,还是被怂恿的工人冲在前头。其中为首挑事两人,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肥硕,动作幅度极大,霸道嚣张。一个瘦高而白,面目阴沉,眼睛小得似要眯起。
“都不是工地工人吧?”王小川立刻确认了这点。
钟宸:“街头匪霸之类。”
“有人煽风点火,不为给家属撑腰,目的是要搞你,搞这个项目。”王小川扭头看钟宸:“你知道是谁?”
钟宸:“吴仲良。”
王小川微惊:“你能跟他对干了?”
“暂时没有,这正是耐人寻味之处。”钟宸勾了勾唇角:“他在省城建筑行业呼风唤雨已经有多年,我才算老几?”
“暂时没有。”王小川点点头,含笑复述了一遍:“你野心不小,他眼光很毒。”
一行人回到公司。中层汇报说,已经报警三次,警察果然推诿,至今没有出现场维护秩序,任由工人堵路。好在工地大门开在后面这条支路,也没太影响交通。
钟宸点点头:“意料之中,我们报警,也就是摆个态度。”他向王小川解释:“吴仲良那个寡居的妹妹,正和省城的公安局长鲁汉搞对象。”
有意思。
王小川斗志勃发,主动请战:“钟宸,我来省城帮你吧。”
钟宸笑笑:“这一年多进步大得很哪,能主动挑大梁,嗯?”
“好比龟兔赛跑,以勤补拙而已。”
钟宸逗他:“哦,原来你是乌龟。”
王小川立刻炸毛:“我是乌龟你是龟儿子!”
随后,王小川抽了个空,悄悄给颜缘打电话,讲了事故经过。
“吴仲良?吴氏集团?”颜缘在回忆中搜索,但泛起的信息少得可怜。吴氏集团,那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那时她尚未踏入职场。
“我只知道,这个吴氏集团是从黑洗白的。”颜缘顿了顿:“对这种人,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王小川嗯了一声:“钟宸说,吴氏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颜缘坦然道:“我不了解情况,没法给出有效建议。但有一个原则:我们怕他们做什么,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先扎紧自己的篱笆墙吧!”
思路豁然开朗,王小川大笑:“这还不叫有效建议?”
省城,天成地产宽大的会议室,钟宸的声音冷静响起:“事件的经过和目前状况大家已经明白了,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
法务率先发言:“从法律上讲,我们完全不惧。别说我们是甲方,事故责任、事故处理完全是乙方的事情。就是乙方,责任也不大。根据现行的法律法规规定,建设单位承担事故责任的认定主要是以下几种情形:工程没有领取施工许可证擅自施工;建设单位违章指挥;提出压缩合同工期等不符合建设工程安全生产法律法规和强制性标准要求;将工程发包给不具备相应资质等级或无安全生产许可证的单位施工;施工前未按要求向承包方提供与工程施工作业有关的资料,致使承包方未采取相应安全技术措施;……这些情形,该工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