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钟宸颇不耐烦。
那头顿了一顿:“我是,颜缘的弟弟。不知我姐姐有没有跟您提到过?”
当然提到过。但钟宸,从未见过他。
走进约定的茶吧,钟宸就见一个年轻人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态度谦恭,心下顿时了然,这就是颜秀辉了。打量一下,发现两姐弟颇为相似,颜秀辉个子也不高,白白净净,斯文俊秀颇有风度的小帅哥一枚。不过颜缘呢,清秀中有种甜美和稚龄,姐弟俩还是有些不同。
颜秀辉推过来两盒绑了大红蝴蝶结的喜糖,又小心翼翼捧了一盆兰草给他:“经常听姐姐提起您,知道您喜欢看书,喜欢石头、喜欢种花和做菜,可惜我都不太懂。我和二表哥在山上找了很久,才挖到这两株兰花,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钟宸谢过他,看着喜糖盒子,沉声问:“大喜日子是哪天?”
“前几天在省城办的,这次回来答谢内亲内戚和少数知交好友。”颜秀辉笑道:“姐姐坚持不肯惊动您,但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当面致谢。”
钟宸端起茶杯又放下了。明前龙井,状若莲心,氤氲出的淡淡香气本是他的最爱之一。眼下,却如哽在喉。
原来,颜缘在忙着操办弟弟的婚事。原来,他不算知交,不算好友,不算亲戚,什么都不算……
沉默良久,原本一脸濡慕的年轻人拘谨起来。钟宸克制住心神,放下茶杯,主动勾起话题:“有一年我过生日,你姐姐也我送过一盆兰花,品种不错。”
“是啊,也是我表哥在山上挖到的。”见钟宸有意找话,颜秀辉自在了些,说到姐姐家种过的唯一兰花。“我还觉得奇怪呢,姐姐向来不爱伺候花草啊宠物啊什么的,姐夫还说她没小资情调呢。唯独这盆兰花,姐姐养了到现在。姐姐说是送给您的兰花分了芽苗,您又分给她了两株?”
颜秀辉记得姐姐当时讲起时,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为了这盆兰草,姐姐特特去山上找了些松针、青苔什么的,抱怨养花真是费神。“我们老板哪,就是皇帝陛下。帝王赐,不可辞,只好伺候着了。”
不过,颜秀辉觉得,董事长这会儿看上去可不像个乾纲独断的皇帝,和颜悦色得很。
闲聊一阵后,颜秀辉说明来意:“我就是想来拜访您,谢谢您对姐姐的照顾和提携,也谢谢您对我们一家的关照。”
钟宸顿时了然——颜缘待这弟弟真是好,应该是把股份的事情都跟弟弟说了罢。
果然,颜秀辉旋即提到股份的事儿:“一年前,姐姐悄悄跟我说要在省城给我买房子结婚。买房那么大一笔钱,我知道姐夫绝不会同意。我坚决不肯要,姐姐没办法才悄悄告诉我您私下给了她股份,说现在她有钱了,买个大房子,我和爸爸妈妈一起住互相照顾,她才放心。”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钟宸客气而和婉地说,天成本就有一批中层和老员工持股,以颜缘对公司的贡献,这都是应得的。颜秀辉闻言,不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钟宸,但打姐姐那儿听到过太多关于他的事儿,打消了畏惧后,颜秀辉便生出一种莫名亲切感。他絮絮叨叨和钟宸说了许久的话,大半时候都是在说姐姐。
他说起自己从小有心脏病,家里为救他四处举债,成绩很好的姐姐为他放弃了学业,初中毕业就去读中专学财会电算化,只求早早工作挣钱,自己是多么地内疚。
又说,家里条件的多么地不好,农活又多,姐姐总是让他静养,自己什么农活儿都干。
“小时候,姐姐好黑,真的,她好黑,都是做农活晒的。我童年最早的印象,是夏天姐姐顶着太阳放学回家,书包里和手上全是一路扯的猪草,作业本里一抖都是猪草叶子。”
“夏天同学们都穿塑料凉鞋,就姐姐都没有,只有一双蓝网鞋,生了脚气好臭好臭。有一次脚烂极了,血水把脚趾拇粘住,姐姐跛了好几天,期末考试也没考好,姐姐怄得狠起扇脚板。妈妈说等卖了玉米一定给她买凉鞋,结果玉米被风雨刮倒长了芽,不光鞋子没买成,第二学期的学费都是借的。”
“考中专时,姐姐本来可以报考省属重点中专。算了算省城的花销,她就填了江城的财贸中专,我看见她晚上在窗子跟前哭,还骗我说是蚊虫扑眼睛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