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宸咬牙道:“关于胡志骁。”他将订婚宴后偶遇胡志骁,然后令王小川去收拾他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所以,上次在枝山,胡志骁恨恨看着我,他应该还记恨着呢。”
颜缘惊讶地抬头看他,上次在枝山钟宸看到胡志骁时表情有些奇怪,她想钟宸肯定还恨他,没想到竟然在订婚宴后见到过……
钟宸低头看颜缘:“上辈子我杀了他,这辈子又毁他前程,你会不会觉得……”
颜缘立刻否认:“不会,我恨极了他。论道理,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恶,可两世为人,我也想快意恩仇,不想他日子好过。你这么做,我觉得痛快得很。”
钟宸低低道:“我只希望你再也不要看见他,想起那些不愉快。”
颜缘点头:“我也是。所以,枝山pass掉吧。辣椒基地我绝不考虑这地方。”
枝山,上坪村小,下课铃刚响起,孩子们如潮水般鱼贯涌到操场上,叽叽喳喳一片闹腾。一名少女分开人群,从容走进校长办公室
校长眨了眨眼睛,稍微愣了愣便认出眼前来人:虽然和那天一身汗一身泥、头发蓬乱的样子差别太大,但那沉静的气度,那甜美的五官,太有辨识度了!
他热情地伸出双手:“欢迎欢迎!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颜缘几步上前,伸出双手用力回握:“方校长仗义援手,这份恩情自然不能忘。”
校长连忙让座,可惜办公室简陋得只有一张竹沙发,坐上去嘎吱嘎吱响,大冬天有些冰冷。校长很抱歉地一笑:“乡村小学条件差。你别见怪。”
颜缘莞尔一笑:“不见怪,不见外。”
方校长心中一暖,瞧人家多会说话啊。
他掏出腰上系着的钥匙,打开抽屉从茶叶筒里倒了一点茶叶,仔仔细细泡了一盅子热茶递过去。
颜缘捧了盅子暖手,一边踱步到窗前,不动声色打量起校长办公室以及这所学校来,得出的结论是——太简陋了,比她十年前就读的太龙村小还简陋。
方校长么,看清癯瘦长的形容,也是一位清贫而正直的校长啊。
校长好奇问她:“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绑架案的案情公安部门从头到尾都未对外公开过,颜缘的亲人们也从未对外说过一个字,很简单,怕被亡命之徒仿效。
颜缘此刻亦一言蔽之:“遇到坏人了。我这次来,是专为感谢方校长您。”
方校长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若为这个来,心意我领了,别的不能够。”
意料之中的反应。颜缘笑笑,转开了话题:“您在这学校很多年了吧?看样子,学校的教学条件很艰苦啊。”
说到这个,方校长就止不住一肚子气,噼里啪怕抱怨了一通:教室电线老化,改造线路的申请递交上去半年也没下文;老师们的补助迟迟不兑现,人心浮动;孩子们没有课外读物,老师们从旧书报摊买来的杂志翻烂了也没钱换;有的孩子离家远,孩子们中午就饿着,因为没有钱办食堂……
颜缘听得心情沉重。她知道,乡村小学的现状可能要十年后才能改善,又或者十年后表面改善,实际更糟糕。
那时,农村外出务工人口太多,农村留守儿童日益减少,很多乡村小学撤并,如上坪村小这样的边远小学就算没有撤并,恐怕也只剩二三十学生,五六名老师坚守。虽然硬件条件上去了,但孩子们读书却更难了——这样的小学留不住好老师,孩子们上学的路途更加遥远,甚至小小年纪就要住校,生活更加孤独封闭。
她知道,这样的环境对孩子的身心成长是不利的。然而,城市化浪潮和农村的空心化是无可避免的大势,在此基础上的所谓均衡教育,从师资力量和生源规模上讲根本无法实现。
颜缘沉默了一会儿,换上笑容问方校长:“您就没想过调离?”
头发微白的校长摇了两下头:“娃儿他妈是本地人,我家安在这里,半辈子都在学校,有感情了,舍不得。反正再过三年就退休了。”
颜缘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方校长,你们学校的情况我或许能帮上忙。”
方校长眼睛一亮:“你,你在上面有人?”
“那倒没有。我是说私人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