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觉醒来,就去喂猪。爸妈已经上坡了,走前已经把猪食剁碎了堆在屋檐下的,是红薯藤。颜缘拿来猪食盆子,装了大半盆红薯藤,洒入一罐头盒的玉米碎,拌匀净了端到猪圈里,倒入石槽。四头猪饿了,争先恐后过来,摇头摆尾吃起来,一盆食不够,几头猪拱来拱去,两头小点的猪被拱到一边,两头大猪也差点打起来。
颜缘拌了一盆又一盆,直到剁碎的红薯藤都拌完了,才把猪喂饱。
颜缘盘算着,过半个月割谷子,大猪和几只肥鸡应该会捉去卖掉吧?春季栽秧、暑假农忙、快过年的时候是一年中猪肉价格最好的时候呢。
日头渐渐西移,颜缘下厨煮点心,七个鸡蛋,加红糖,煮成红糖荷包蛋,这东西简单好吃又有营养。
农村家家户户都养鸡,一是为了换点零用钱,二是自己要吃也方便,除非家境极为困难,倒没有人家会舍不得。颜缘一家都是勤快人,前世若不是弟弟生病,房子垮塌,奶奶失明,也不会过得紧迫。
奶奶和妈妈在扳玉米,砍倒玉米杆,爸爸就把玉米往家里挑。到家后,他吃了自己那份糖水煮蛋,就把另外两份用搪瓷盅子装着带到坡上。走前才想起问小芬自己吃了吗?颜缘连忙说吃了一个鸡蛋,糖水倒喝得多。爸爸听闻后满意地走了。
山坡上,妈妈吃了糖水蛋,觉得力气好了许多,笑着和爸爸说:“虽然今年怀身大肚,但小芬一下这么能干,倒还比往年省力些呢。”
奶奶很得意:“那当然的!我们颜家人,个个都是勤快能干人。”
再挑玉米回家时,爸爸就让小芬晚点做饭。夏季天黑得晚,傍晚退了凉,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这一通忙碌,直到天边晚霞都快散尽才结束。晚饭颜缘做的是绿豆粥、炒豇豆和空心菜、腊猪肝。
吃过饭,院子里的男人们都下河洗澡,女人都在家里烧水洗澡。颜缘还小,没那么多避忌,也扭着要和爸爸、小堂叔、大堂叔一块去。
小芬爸爸不许小芬下河洗澡,怕出事,双眼一瞪就要反对。大堂叔赶紧说,没事没事,我们这几个大人还看不住她?
大堂叔颜家成有一个10岁的儿子颜秀伟,调皮得无法无天,三天两头被按到院子中间打屁股。颜家成因自己没有过妹妹,也没能生出女儿,一直极其疼爱乖巧的小芬。
到了河边,真要脱衣下水,颜缘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七岁的身体里住着个35岁的女人。她就穿着花布裙子和小裤衩,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泡着玩水。爸爸和大堂叔、颜秀伟去深潭里浮水,小堂叔就在浅水处躺着,只穿着大裤衩,一边搓澡,一边看着她。
颜缘趁机提要求:“幺爸,我们下点网子弄点鱼来吃吧,我想吃鱼了。”
颜家波有点好笑,农忙都忙不过来呢,她还惦记着吃鱼。都说小芬像个小大人,到底娃娃还是娃娃啊。
天色已经黑下来,颜家波已经看不清小芬的样子,不知怎么,却觉得她渴望的眼神里映着漫天星子,比整个星河璀璨的夜空还明亮。颜家波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了一阵,说:“那,我马上就去拿网子,在上游拦一道巴网,明天一早来收。有多少算多少,哪怕就一碗呢,也是一道菜。只是小鱼收拾起来很麻烦,大人是肯定没这个时间了,小芬你行不行啊?”
颜缘说,收拾不好就算啦,反正又没花钱。
也是啊。颜家波把事情跟两个哥哥一说,自己穿上鞋子就跑回院子去拿巴网。
爸爸作势要打小芬:“你这娃儿,真是个好吃佬儿,吃什么鱼,多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大堂叔赶紧扯住:“没事没事,我也想吃了。这几天又累,稀饭小菜都抵不住,一天打两顿点心还不够呢,是差了点油水。我还想叫家波多拿点网子,多弄点鱼呢。”
果然是兄弟连心,小堂叔不仅把自己的网拿来了,还找嫂子要来了哥哥的渔网。兄弟两个找了河面平缓清浅的一段地方,在上游下游分别下了两道巴网。这种网网眼很小,专逮小鱼。大鱼都在深潭里,狡猾得很,极不好弄。
第二天一大早,大堂婶带着儿子颜秀伟来喊小芬收鱼。
三人来到河边,只见水面上微微白雾漂浮,丝丝缕缕,如烟似霰,河水淙淙而过,颜缘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水汽清润,舒服得很。上辈子,这条河被污染了好多年,一度鱼虾绝迹。直到2013年后,沿途乡镇都建立了污水处理厂和垃圾中转站才慢慢好起来,但最终也没能恢复到80年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