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唐乐拧眉望向澹台明亮,他没有进屋,负手站在庭院里。仰头不知在看什么,很安静,安静得令人不安。她忍不住出声,将人拉回来,“这些都是你刻的吗?”
闻言,澹台明亮回头,见唐乐摇着手中的木偶,笑容浅浅道:“闲来无事,练练手罢了。”
唐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点了点头,又走到木架前,手指虚虚从一排排木头美人上划过——撇嘴,瞪眼,开怀大笑,蹙眉……统统都是一个人。
险些抓不住手上的木偶,唐乐深吸口气,手指轻轻在那模糊的脸上划过。她闭上眼睛,试图想象出这个鲜活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倏地睁开眼,却抓不住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该是见过这个人的,只是在哪里呢?
从那里出来后,唐乐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只是越拼命去想越是抓不住,气得她拿地上的石子出气,一脚一个。
澹台明亮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见过那人,”唐乐一边踢一边说,“只是想不起来。”
“什么?”
“就是——”她顿住,眼睛亮了亮,赶忙从怀中掏呀掏的,掏出一个锦袋来,“就是这个,呼,我总算记起来了。”
“什么?”
唐乐原是想直接打开锦袋,但顿了顿,她将锦袋丢给澹台明亮,让他自己打开。
第62章
“……倘若哪天不喜欢了,转送给旁人也无妨。”
唐乐见澹台明亮盯着那锦袋出神,突然灵光一闪,她福至心灵道:“这东西本姑娘不喜欢了,送你罢。”
唐乐说完这话,很潇洒地走了,留澹台明亮一人在原地。穆苏姑娘口中的那个旁人该是澹台明亮吧?只是为何她会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又将遇上什么人呢?难道她被算计了?但腿长自己身上,烦躁地抓抓脑袋,欸,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成人之美,算了,她认。
澹台明亮回过神时,唐乐已经走远。合拢掌心,意料中的形状,微微有些烫手,他用力抓得更紧些,指甲嵌入肉里。很痛,他转身,往那处安静的,适合消磨时间的院落踱去。
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润清透的白玉,点点暖意沿着指尖,侵入体内,像极了触摸她时的温度。这枚小小印章,澹台明亮再熟悉不过了,他亲自挑,亲自刻,亲手送。她,却借旁人的手还他。
澹台明亮揉揉眉心,唇角微微勾起,很浅很浅的笑,带着一点点无奈,些许惨然,以及很深很深的痛苦。然只一瞬,便恢复了往日温雅的模样。手上的少女笑得如此明艳,她该有她的天地。原本就放手了,如今更好,彻底断了念想。
澹台明亮在秋千上坐了一宿,一宿都在回忆穆苏与他的过往——点点滴滴,反反复复,清晰得太假了。
他们的故事很俗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无奈燕国皇帝这个杀千刀的,因担忧穆国公成为大皇子一党后,势力过大,便棒打鸳鸯,金口一开便要穆苏入宫当贵妃。澹台明亮与皇帝交涉好久,直到答应迎娶宁侯爷的嫡女,才让他收回成命。
大婚前晚,穆苏问他可愿同她离开,从此山长水远,不问俗世?其实他好想好想答应的,只是可惜他生在帝王家,身上有不能抛却的责任……
穆苏离开的时候,澹台明亮正同他的新娘子拜天地。拜堂后,很难得的,澹台明亮没有三言两语打发掉前来敬酒的官员,反而穿着大红喜炮与宾客觥筹交错。一杯接一杯酒入喉,众人奉承他,他只是淡淡然笑着,笑着将又一碗酒饮尽……
主人如此豪爽,当日自然是宾主尽欢,成为一时佳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来澹台明亮无数次想,若是他拦了,或是不顾一切追去,结果会怎样?可是他没有拦,亦没有追,只是派人跟着,跟着跟着还给跟丢了。其实不意外,以她的性子。他也不强求,只是真狠呀,连句告别都没有。
当晨曦划破天际,澹台明亮伸着懒腰,从秋千上站起。熬了一夜的眼睛有些红,他抬手揉了几下后,索性闭上了眼睛,迎着太阳的方向,享受很普通纯粹的温暖。
却也不过半盏茶功夫,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近来朝廷与澹台明灭的内战并不妙,连连败退,皇帝每天像吃了□□一样暴躁,逮着人就喷,喷着喷着就倒下了。已经不上早朝,大臣们有事便在御书房外奏请圣上,但战战兢兢,总怕一不小心成为靶子,于是每每拉上大皇子澹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