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左右护法都退下去后,烟舞好似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的又突然出现在玄渊面前,一身素色青衣、五官普通的烟舞向他行礼道:“教主,您是要回住处休息,还是去视察一番教中事务?”
顿了顿,她又语气谨慎、神色小心的问道:“或者,教主您要不要去水牢中看看那被抓回来关押在水牢中的那个人?请教主恕罪,这个人骨头硬得很,至今依旧没能撬开他的嘴,从他那里打听您要的消息和线索。”
嗯?
玄渊先是微微一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烟舞在说什么,谈及的那个关在水牢的人又是谁。原来早在玄渊来到这个世界,早在他附身在亓官凛身上之前,亓官凛就曾亲自出手,离开沧州前往扬州抓了一个人回玄冥派。
亓官凛抓捕的那个人与玄冥教无关,却是跟他自己的私事有关系——这正是亓官凛在原本的脚本中为什么可以被洗白的原因之一,因为亓官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拜他人所赐。他所抓回来的那个人,就是亓官凛的仇人之一。
玄渊微微蹙起眉心,翠羽一般的长眉微挑,但这几分沉吟,在觉醒自我意识,认识到整个世界都是虚拟、是旁人笔下文字构建而成的世界之前,亓官凛对于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他被迫一步步背负着折磨和痛苦走到今日的仇人是无法释怀的。
他无比的憎恨着他的仇人们,也并不能对这仇恨释怀,这恨意和执念无比深沉刻骨,是支持亓官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动力,在他觉醒自我意识之前,亓官凛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复仇,可以说他一直在等待着复仇的那一日。
但是当亓官凛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虚构,整个世界都不过是旁人笔下虚构的几段文字描述出来的后,他便觉得他心中的这些执念和不甘是如此的没有意义,因为他的仇人也好,亲人也好,似乎都不过是按照别人写好的脚本在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还要报什么仇?他珍藏在心底的亲人与朋友,那些过去的记忆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只是别人随手写的几句话,只是别人讲的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都是假的,都是虚构的,他还要为这些虚构的亲人、虚假的感情报仇吗?
他又该向谁报仇呢?是害死他全家的那些势力,还是那些推波助澜、冷眼旁观的家伙?可他们这些人做出来的事情,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写故事的人随意落下的几笔,对他的亲人动手的那些人,真的是他的仇人么?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正是因为骤然发现整个世界都是虚假伪造的世界,亓官凛才觉得报仇好没意思,曾经那些偏执于心的仇恨和执念渐渐放下,最终取而代之的却是新的执念——
就算这世界是虚假的,但凭什么这个世界就要任人主宰,被开辟成旁人肆意玩耍纵横的地方?难道就他们都是智脑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所以就必须得按照剧本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折磨,经受一次次的创伤?
亓官凛现在心中的执念都是这些,早年的那些恩怨仇恨在他心中早已经什么都不算了,他没有那个时间,更没有那个心去对被人用几笔文字操控着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去费心思了,曾经他还想调查出真相来,可后来却觉得……调查出来又如何呢,大概是创造者的一些没创意的故事吧。
“水牢那人,直接杀了吧,不必留着再询问什么了。”玄渊微抬眼眸,语气清淡冷然的说着,他目光落在前厅外摆放的盆景上,那特意修剪和打理过的万年松颜色苍翠,枝叶茂盛极了,玄渊目光幽暗沉静,若无其事道,“没必要再为此费什么心思。”
烟舞微微一怔,心中有几分震惊,她是知道教主将这人抓回来后费了多大功夫和心力拷问他,想要从此人身上得知道有关于当年的事情真相,这个人抓回来也有一个月了,只是骨头一直很硬,怎么拷问都不肯说实话,为了吊住他的命,不让他自杀,教主甚至专门派了教中的圣医给他治病,如此这般,足以说明这个人对教主有多重要。
烟舞虽然惊讶,但是却知道教主的转变不是她能去多问的事情,当下微微低头,敛下眼眸,恭敬而又肃穆的回答道:“是,教主。属下会把这件事情安排妥当的,还请教主放心。”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想你能够做好。在这之前发布下去的命令也不必停止,只是如果抓到那些目标,不用再带回来审问,直接就地格杀便是。”玄渊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交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