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旧笔_作者:申丑(11)

2019-04-29 申丑

  门子脸色煞白,哆嗦着手去剪灯芯:“天暗,错听了错听了。”

  雷刹将油灯往里移了移,故意道:“坊内多野猫,有猫叫也不足为奇。”

  门子连连点头:“郎君说得是,坊内野猫找食,扰得各家各户不安生。”他是家生老仆,心里害怕也勉强遮掩,看廊外了有人提灯过来,暗松一口气道:“郎主那定有了回话。”

  原来李府内管事得了吩咐过来引路,雷刹与阿弃与他打过交道,倒不陌生,李管事揖礼,见了风寄娘,不由面带疑惑,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娘子也是差人?”

  雷刹道:“她是司中仵作。”

  李管事吃惊,勉强道:“仵作行人污名贱业,倒少有女子入行。”

  风寄娘答道:“我是无来处之人,六亲断绝,孤绝不祥,宜事死之事。”

  李管事自知失言,连连赔罪。

  一旁雷刹略有所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风寄娘,见她神色间无一丝为自己身世伤感,心里又添一丝疑惑。

  天似浓夜,小厮缩肩含胸提着灯,管事在前面引路,院中纸扎奠仪沾不得水,被移置另搭的草棚中,栩栩如生的纸人两颊涂得通红,唇角微翘,凝固出一个带着恶意的浅笑。

  电光雷闪中,了无生气的眼睛,像是活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来人去客。

  小厮年小胆细,被吓得一个踉跄 ,险些扔了提灯,管事不满他失礼,碍于客在不好发作,硬生生忍了下来。

  雷刹使了个眼色给阿弃,阿弃心领神会,风寄娘见他们眼法,识趣地收声跟在一侧。

  她这般见机,雷刹很是满意,问道:“李管事,今日府上似乎格外冷清,也不见唁客。”

  李管事叹道:“不瞒雷副帅,府中接连出事,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怎么应对,借着今日急雨郎主与族老相商如何理事,得个两全之法,大都四亲六眷暂避了开。 ”

  雷刹点头:“原来如此!”又问,“敢问老夫人享年几何?”

  李管事答道:“恰是古稀,老夫人福寿两全,若说有不足,也只身去后府中不大顺利,以致身后事失了体面。”

  雷刹面带讥讽:“福寿两全?”

  李管事思及李老夫人一生,噎了噎,道:“人生在世,富贵顺心,举家和美,这十全者也没几个,占得几样便是蒙天眷顾。”

  雷刹凉薄道:“人心无底,十全者是没几个,知足者也不见有几人! ”

  李管事勉强应道:“雷副帅偏颇了。”

  回廊昏暗,两侧白纸灯笼发出萤火一般惨淡的光,不增明亮,倒添了几分晦暗,红漆廊柱走得近了才现出那点朱红来,雨声雷声颂经声混杂在一块,一忽近在耳畔,一忽远隔邻墙。

  “管事,我看府中仆役护院行动有度,怎会被贼子扮作小厮摸进后院伤人性命?”雷刹忽问。

  李管事微怔,稍一迟疑这才面露羞惭,悔道:“是老朽失察,这才被贼人偷了空。老夫人去得突然,梦中一睡不醒,府中没个准备,郎主悲恸伤心,夫人也跟着哀泣,内外乱作一团。许是贼子见有空可钻,便摸了进来,唉!害了如夫人白丢性命。老朽……”

  雷刹疑道:“府中百数人,怎贼人偏害了如夫人的性命?”

  管事皱眉,微怒道:“老朽又非贼人,哪知晓贼人心性。”

  雷刹抬了抬眼,鲜红的唇弯出一抹令人不喜的弧度,他道:“管事莫要激动,不过一问。”

  管事被气得胡子直抖,待要反唇相讥,忽闻身边阿弃大喊:“有鬼!”

  引路的小厮吓得整人跳了起来,惊叫一声,将手中的提灯一扔转身一把抱住雷刹的腰,屁滚尿流道:“老夫人,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我,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过,早上我还拜过您呐。”

  雷刹生生扭曲了一张俊脸,捏着小厮的后颈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随手掼在地上,后退一步,用手拍了拍身腰际衣袍。

  那盏提灯落在廊外积水中,湿了个透,烛火晃了晃,转瞬熄灭。

  阿弃抱着刀似笑非笑地瞄了眼管事,伸脚踢踢瘫在一边的小厮,笑道:“风雨摇树,看错了眼,倒惊着了你。”

  管事气急败坏,哆嗦着手指着小厮骂道:“你……胡言乱语,少不了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