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影_作者:松月凉墨(106)

  柏璃笑了笑,“那我也不喝,去忘川陪你。”

  她抹了口脂的朱唇被白皙的指腹堵上,那人温柔道,“我希望你喝。”

  跳下奈何桥,能在蹉跎光年里等到所想等到的人,可一旦成了孤魂野鬼,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生生世世都是忘川河里的一缕孤魂。他只愿在忘川桥下,伴着她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只愿她每每经过奈何桥时,都能看见那几世前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若是不忘,又何为忘川水?

  若是情深,便要用生生世世来偿还。

  他的眼神复杂,深情里夹杂着无奈、伤感,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明白眼前人为什么对一个神话故事这样上心,大抵是亲眼看过那片血色的花海,感触良多。她纤细的臂膀环过厚实的身躯,安慰孩子似的拍了拍景翾的背,紧紧拥着,没有说话。

  月色把他们的影子雕刻成良辰美景的画卷,映在布满碎月痕迹的窗格上,微风扬起了裙摆边的薄纱飘带,舞着一曲花好月圆。

  “明天,我们便回去。”头顶传来熟悉温柔的声音,她的脸颊侧贴在景翾的胸膛,说话声引得胸腔一阵波动,是她每个月夜里窝在他怀里说话时最熟悉的感觉。

  “原路不能走了吧?”她昂起了头,对上那双映着月色的桃花眼。

  “谁说走原路了?”他笑出声来,手上一下又一下的动作像是爱抚着一只小猫,“我们走水路。”

  他这样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自从进了他皇爷爷的书房,便知道该如何回去,书架上看似端着的摆件,里面装的却是南玥皇室专用的信号烟花,皇室是水军日日都在海上巡逻,只要发几枚信号烟花,何愁只能遥望那片看不清的彼岸?

  “请你看烟花?”他笑道,似是清逸的二月拂柳,在月下是那么好看。

  “嗯?”

  宽大的衣袍从袖口里滑出三个雕花圆筒,泼了墨似的的漆黑夜空绽开几道风景,金灿灿的鹓鶵在夜空里腾舞,照亮了琼楼玉宇上的琉璃瓦,恍若回到了百年前的盛世繁华。

  “我有些想念榆州城的桂花糕了。”他被环抱着,依偎在他怀中道。

  景翾的下巴顶着她的发髻,言语里带着宠溺,“还有得月楼里的荷花酥。”

  ☆、浮生 · 三十二 『子佩』

  “手臂的伤口恶化了。”略微摇晃的船舱里,景翾揽着她的手臂,她吃痛地缩了缩身子,低头才发现,肩头下两分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不知是什么时候划上的一处彩,干涸的血块贴着被划破的绢纱,周遭白皙的肌肤泛着紫青。

  “下了船就是锦州城了,必须找个医馆看一下,再不济回榆州的路上找个江湖郎中看看也成,这伤口再不治可要留疤了。”

  她本觉得没什么,可那人握着她的掌心都出了些许汗,便应了下来。

  皇城榆州离沿海隔了几个城池的距离,官船卸在了离榆州城最近的墨阦郡。与皇城隔了三座城池的墨阦郡,是先皇时期分封给墨阦郡主自治的城郡,繁华与榆州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泊船的码头车马往来,码头沿岸绵延着几里莲塘,城中街道间挂满了灯笼,楚馆外也坠着鲜艳的红纱,伴着那曲断笙歌悠扬。

  远离靡靡之音的医官清静寂然,缭绕着药石的气息。

  “姑娘的伤口虽然伤的深,但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外敷上药膏月余便能愈合,眼下需要分外注意的还是姑娘腹中不满两月的胎儿,隐隐有着胎心不稳的征兆。”

  “什么?”景翾屈在背后的手指微微蜷起,“胎?”

  两个月前,城外百里杏林,那座寂寥的小别院。

  “这幅安胎的药方每日餐后半个时辰服用,不能再劳顿了,身子更不能再有跌打摔痛。”

  “啊……好。”她的欣喜夹杂着未知的茫然,红晕由脖颈攀上耳根,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的手指在她肩上轻轻摩挲了两下,随着医馆的小厮去药房取药。

  只是她不曾看见,那人转角绕过屏风,抹去了眼角快要溢出的晶莹,俊朗的面容下一双桃花眼泛着微红。

  未免舟车劳顿,墨阦郡守传八百里加急回了皇城,遣来一支皇城精卫,护着一车銮驾。皇室的銮驾不同于普通人家的马车,宽敞华丽,未免颠簸坐下还垫着厚厚的两层鹅绒,透气的丝绢外缀着珠帘,沿途的墨阦郡光景尽收眼帘。未防颠簸劳顿,车夫提着脑袋拽着马车缰绳,两日的车程拖着直到第四日夜里才到汮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