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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发的静室里,连水滴声都那样清晰,空明得能发出回响。
她在芳雀苑里住了有五六日,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人,置若罔闻,任他独居王府,任他睹物思人。
静默,无睹。
就像两枝相互攀援的藤蔓,隐匿在蜿蜒里的刺彼此缠绕,在沉默里互相伤害。
她眼神空洞地攀坐在窗边,明眼看着残阳落入山涧,月色流出夜空复而西沉,清晨朝霞再次布满天际,没有一句言语,一坐便是一日。
他在书房里酩酊大醉,一壶一壶的酒不比泪穿肠。清酒苦涩,却不比流进眼里的泪水苦涩。一行行泪从眼角流出,划过面颊,落入酒盅,饮着仿佛更加苦涩。望着高挂的上弦月,窗外寒风凛冽,将心吹得更加冰冷。他饮酒冷笑,地上的空酒盅繁杂凌乱,泪不自觉一行又一行地流。
夜半,寂静的庭院里只余下蛐蛐儿的鸣唱,伴着朗朗明月和月光映下的落花。她斜倚在窗案上,望着风吹过拂落的花瓣,在月影下显得清雅素净。正是一片宁静时,素黓却在这时轻扣房门,吓得她晃了晃神。
“小姐,三王府上的侍卫沈溪求见。”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冷冷道。
素黓看了看身旁焦急的沈溪,皱了皱眉,王爷对她家小姐也算是一往情深,那样的用情至深,如今这般,或许唯有一见才能了却误会。她犹豫了一下,帮衬道,“王府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紧的事儿,小姐要见吗?”
房中安静了片刻,她终究放不下他,起身披了一件薄衣,“进来吧。”
“卑职见过王妃。”
“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王妃。”她冷然。
“那……柏小姐,还请您帮帮我们家王爷。”
她只身踏进三王府,他的书房寝殿甚至是后院都遍寻不得。酒壶掉在松木榻上的声音,将她引导了杏雨阁。阁内窗下,他独自坐在桌案上饮酒醉,不知是为情而愁,还是为国而思。
遍寻不得的人竟醉倒在她已离去的空房里,一句说不出口的原谅,心底、眼眶,早已湿润。
她抢过他手中的琉璃盏,“够了,别喝了!”
他迷糊地抬眼一望,眼前是场景如梦境一般,“你来了……”他摇晃着身子,忽然一把抱住她,醉后的景翾像是三岁的孩子一般撒娇着不肯放手。
“起来!”她抓这他的手,他却抱的更紧了,仿佛是小孩子面对挚爱而不愿意撒手的玩具。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他一身酒气,低沉地声音略带哭腔,紧紧的抱着她。
“我是不想见你了!”她哽咽着顿了顿,“你府里的侍卫来找我说你喝得不省人事,我怕平白无故搭上你这条人命,更不愿欠你,不过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可你终究是来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他冷笑了一声,“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没有,你松手!”她挣脱着,“既然你没死,那我也就回去了!”
“别走。”他柔柔地说道,“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就一夜……”语罢,便晕倒在她怀里。
“喂!喂……”她拍了拍他的脸,他却熟睡了过去。
她抱着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坐在地上,喃喃细语,“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说的对,我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你需要一个能配的上你身份的妻子,可惜你我无缘。纵然是你先负我,可我也不愿意负你,只能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让你慢慢放下我,忘掉我。”
他突然睁眼,抓住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你骗我?你根本没晕!”她闪电般地弹开了。
“我要是真晕了,就听不到我璃儿的心里话了,不是吗?”他嘴角微扬笑意,弥漫着微醺的酒气。
“我回去了!”她匆匆地要逃走。
他从身后用温暖的臂膀环抱她,“留下来吧。”他似是乞求,“月就要西沉了,我们从未一起看过日出。”
那样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在耳畔缠绕,灼热地勒住心弦,虽是心痛到流不出泪,可她难以拒绝。
窗外的花瓣片片飘落,落进房中,伴着花香。夜深人静,他环抱着她伫立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