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瞟了对面那个带点愁容的少年一眼,这林思虞还是有点骨气的,没有像他母亲一样打着小算盘,一门心思想扣下她的嫁妆。
“嗐,思虞,你知道什么?像她这样自己登报声明离婚的,按着七出之条里犯了多嘴舌之禁忌,按着常理来说是我们林家休弃,怎么能让她全身而退?”林夫人看了一眼常妈:“去把家里人都喊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敢从我们林家搬东西出去?”
“林夫人,你可真是会吓唬人,就算你们家的下人全过来,只怕也挡不住我方家带过来的人吧?”
方琮珠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虚张声势的林夫人。
她并不知道林家有多少下人,但是根据书里描述是家道中落,肯定不会是奴仆成群,她带来的这些人手应该足足对付得过去。
果然,林夫人听了这句话,额头上已经亮晶晶的出了汗珠子。
没多久,就听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二十来个人走进了堂屋,站在那里也有那么两排人。
只是,其中有一大半瞧见方琮珠,赶紧走了过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原来这些都是方琮珠的陪嫁。
除了翡翠这个贴身丫鬟,方家陪嫁了十二口人跟着过来,素日的开支月例都是方琮珠的嫁妆里支取,与林家并无瓜葛,方琮珠是个心善的,对陪嫁们都很好,大家都很爱惜自己的主子,看到她在林家受欺负也特别生气,只是方琮珠自己立不起来,大家也只是空着急。
方琮珠的陪嫁走回到方氏兄妹身边以后,林家的下人就所剩无几了,约莫只有七八个,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望向林夫人:“夫人,有何吩咐?”
方琮珠气定神闲道:“林夫人,请吩咐他们该如何做罢。”
“这……”林夫人额头上的汗珠子越发的多了——这天气实在是太热,都还没立夏哪,怎的就热得没有一丝风,内衣都粘住了后背?
林思虞皱了皱眉,代着林夫人发话:“带着方家的人去我院子,把方大小姐的嫁妆都清点出来。”
“是。”
林家下人们吃惊的答应了一声,离开前都偷偷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方琮珠——搬大少奶奶的嫁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少奶奶要和大少爷和离了?
“站着,站着!”林夫人声音都发抖了:“谁都不许去,到门口给我拦着,不许他们方家的人走!”
“林夫人,是看着我们这么远走过来辛苦了,想留我们用饭?”方琮珠轻言细语:“您家也就这么个家底儿,我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而且个个都饭量大得惊人,我只怕您家会被我们一顿给吃穷了呢。”
翡翠忍不住“噗嗤”一笑,自家小姐现在说话真是有趣犀利,看着林夫人那副吃瘪的神情就觉得好爽。
这大上海真是能锻炼人的地方,小姐才去住了这些日子,整个人就变了个样,伶牙俐齿的,一点也不胆小懦弱了。
阿大暗暗拉了拉翡翠的胳膊,示意让她憋住,可别打扰了主子们唇枪舌战的交锋。
“我们林家可没写休书,现在你还是我们林家的媳妇,怎么就能把你的嫁妆搬走呢?”林夫人缓了缓神,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琮珠,做事别这样急躁,总得要我们林方两家坐到一处协商,看看究竟怎么处置方才好做决定。”
目前只能用缓兵之计了,只要把方氏兄妹缓住,打发常妈赶紧去族里报信求助,让族里的青壮劳力都过来帮忙,不怕他们方家的人反上天!
林夫人脸上堆着笑,心里骂了方琮珠无数句“小贱人”,转脸对着常妈不停的使眼色,弄得面皮上的褶皱一层层叠起来,嘴巴也怪异的扯到了一边。
常妈心疼主子:“夫人,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去弄点西洋来的那个醒脑药给搽搽额角?”
林夫人咬了咬牙,常妈平素挺机灵,今日怎么就看不懂她的暗示了呢?
正准备拉常妈到耳边叮嘱她去族里求助,这时却听林思虞说了一句:“母亲,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这事情是我和方大小姐之间的私事,不必要兴师动众。就算两家的大人聚集到一处,我们也照样是离婚收场,左右是要散场的,迟散不如早散……”
说到此处,林思虞的心猛的跳了跳,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