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端了条小凳子坐在厨房后门口,一边择菜一边看了看外边的花园,墙边一片玉簪花开得正好,绿色的树叶里挣出一朵朵白色的花,细长柔软,被风吹着不住摇晃,煞是动人。
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方琮亭走到厨房门口,后边跟着孟敬儒。
两人瞧了瞧厨房里头,方琮亭笑了笑:“琮珠,今日中午你掌瓢?”
方琮珠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想吃我做的饭菜了?”
方琮亭笑了笑:“无所谓,我只要又饭吃就行。”
他本来是想喊着方琮珠到起居室来坐,免得凉着孟敬儒在一旁,走到厨房见着方琮珠在择菜,一时间没想到喊她出来的理由。
“琮珠还会做饭菜?那可真是难得。”
孟敬儒有些惊讶,没想到方琮珠竟然还会厨艺。
按着方家的家世来说,方琮珠肯定是没有下厨的机会,虽说方正成在上海滩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富豪,可毕竟江南织造大王这个名字也不是白得的,还是有些实力。
“琮珠自小便跟着我母亲打理家中庶务,她喜欢厨艺擅长女红。”
每到这个时候,方琮亭才觉得走旧式传统妇女的道路其实也有值得夸耀的优点,毕竟不是每个大家闺秀都能像琮珠一般这样温柔又心灵手巧。
“这样啊,那我可是有口福了,能尝到琮珠做的饭菜。”
孟敬儒家中姊妹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别说下厨,便是连分清那些蔬菜的种类都有些困难,见着方琮珠竟然还会做饭菜,确实是惊讶里带着一丝欣喜。
方大小姐可真是一颗明珠,不仅人生得美又聪明过人还会打理家务,简直就是全才。
“敬儒兄,咱们去起居室坐坐,我拿一本书给你看。”
方琮亭推荐了林思虞的《思语小刊》。
孟敬儒拿了书在手中翻了几页,皱了皱眉:“琮亭老弟,这写书之人的思想有些激进啊。”
方琮亭一愣,没想到孟敬儒是这样的反应。
“我们做生意的人,千万别掺和到这政治里边去,咱们只需了解目前大环境如何,对咱们的生意是不是有影响就够了。”孟敬儒的手抚摸过书的封皮,翻开扉页便看到了作者的照片:“这人挺年轻的,文笔倒是老道。”
“可是……”方琮亭年轻气盛,开始与孟敬儒争执:“现在中国满目疮痍,难道咱们不该想办法让中国摆脱这种困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任何人都不能坐视不管,特别是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我们总要为天下人的幸福做点什么才是!”
“琮亭老弟,你肯定也受这书的影响了。”孟敬儒将《思语小刊》放到了茶几上,看了看和自己一起聊天的对象,方琮亭的脸孔上有一种自然流露的兴奋之色,微微发红。
“这书写得虽然很蛊惑人心,可是要做起来却实在为难,你没有发现他的那些呼吁都只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吗?他所构想的新世界,除非变了天,否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而且……”孟敬儒摇了摇头:“按着书里所说,咱们其实就是那种被他们批判的对象,所谓的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为自己创造财富,你为何还要赞同他的看法?”
“我们挣的钱,确实是剥削了别人才挣到的……”
方琮亭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敬儒打断了:“琮亭老弟,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咱们怎么会是剥削别人呢?咱们是雇佣别人干活,给了他们钱养家糊口,这分明是给人造福啊!琮亭老弟,你完全被这些新思想给蒙蔽了,稀里糊涂就否定了自我!”
这种思想很危险,若是在满清末年,这是会被打为革命党是要砍头的!孟敬儒不禁为方琮亭捏了一把汗,虽说现在的思想比以前要开放了许多,可毕竟方琮亭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出身,如何反而会帮着那些为自己做事的人说话呢?
孟敬儒也是念的新式学堂,可他与方琮亭的观点却大不一样,他觉得是自己的家业养活了不少穷人,让他们能挣钱养家,他这是在做善事,而并非方琮亭所理解的是在剥削他们的劳动力。
观点不同,这让两人的谈话无法继续下去,起居室的气氛有一些微妙。
孟敬儒将《思语小刊》放到了一旁,摸了摸身下的沙发坐垫:“琮亭老弟,这沙发坐垫有些旧了,我们蕙锦香新出了一批滚珠沙发坐垫,我让人明日送一套过来,都是最好的石料打磨出来的,坐上去凉冰冰,甚是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