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风跟着仵作来到停尸房,终于看见了那具尸体。仵作拿来了尸检报告,上面写着此人的性别年龄、相貌体征和具体死因。按照报告和陈启定的描述,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体魄强健,职业为商人,死因是因为被闷住口鼻窒息而死。
看了这些,沈傲风更加笃定郭青并不是凶手——试想,一个瘦小的十八岁少女,怎么可能有力气闷杀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呢?
但他并不动声色,只是放下报告,说:“我要检查一下尸体。”
尸体已经放了几天,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沈傲风不以为意,凑近观察。此人眉毛很粗,生着一个大鼻子,两颊的胡须浓密,一看就是个粗野汉子,怎么一点都没有商人的模样?沈傲风起了疑心,便细细检查此人周身的特征。果然,这人肌肉健硕,骨节分明,倒有点像是个练武之人。
想到这里,沈傲风心中一动,便拨开这人的手,仔细观察,果然,那右手的虎口上有厚厚的老茧;再看指尖和无名指指肚处,却并没有任何茧子,光滑得很。
他心中有数了:这死者根本就不是商人,而是武林中人!
首先,他的虎口磨出这么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多年的积累,唯有常年使大刀的人,才能够生出这种茧;其次,商人经常使用算盘,积年累月,指尖便会磨出老茧,又因为时常写字,无名指肚有时也会有痕迹,然而此人手上的这几个部位却什么都没有,显然不是个商人。
想通了这一点,沈傲风便明白了:看来陈启定真的与刘县令勾结,一方面追寻圣火令的下落,另一方面则隐瞒死者的真实身份。这案子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又往那人脸上看去。因为窒息而死,此人面色发青,眼眶肿胀。沈傲风似乎在鼻子附近看到了什么黑黑的东西,便信手一捻,轻轻一嗅,闻到了一阵草药的清香。再看鼻子里,竟然被这黑黑的东西塞满了。
奇怪,为什么鼻子里会有这种东西?他趁着仵作不注意,又从尸体上弄了一些下来,悄悄用纸包起来,藏在身上。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停尸房的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刘县令同几个官差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刘县令直接向着沈傲风走过来,拱了拱手,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沈大人查案了。”他转过身指了指那位年轻人,说:“这位是来领尸的伙计。”
这年轻人相貌端正,身材挺拔,穿了一身粗布短衣,头上蒙着蓝色头巾,腰间别着一把长刀。沈傲风突然心中一动:“这人的装束竟与郭青描述中与圣火教私会的人如此相像,难道真是同一人?”便暗自端详那人容貌,正如郭青所说,此人长得很帅,一双眼睛十分锐利,最明显的是,右眼底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刘县令见沈傲风沉思不语,便讪笑道:“大人,恐怕要中断您的查验了……”
沈傲风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无妨,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便不动声色地走到一边。
几个官差帮着那年轻人用粗布将尸体包好,又缠了几道绳子。年轻人将尸体背在身上,准备离开。但沈傲风突然冒出一句问话:“你是这死者家商铺的伙计?”
那年轻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尽是警惕,却没有回答。沈傲风又说:“看你的装束和佩刀,倒像是江湖人士,我说得对吗?”
年轻人眼神一凛,但又平和下来,叹了口气,说:“不错,大人的目光真是锐利。”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皆露出疑惑神色。刘县令试探地问道:“这么说,你和这位死者,都不是商人?”
年轻人点点头:“确实不是。我是京城正气帮的,我肩上的这位,就是我们正气帮的帮主,张浩天。”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大惊。沈傲风也不例外,他本来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这年轻人却坦荡地说出了实情,反而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追问道:“陈启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年轻人摇摇头,答道:“他并不知情,因为我们帮主是有意假扮成商人,来到这西凉城中办事的。”
他放下尸体,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正气帮是京城郊县的一个武林门派,把持江北六城的水运安全,近年来声势浩大,在武林中的地位日渐趋升,连朝廷都要给几分面子。张浩天就是正气帮的新任帮主,刚上任不过几年,但十分锐意进取,希望将水运业务西移,直至关外。这一次他假装商人寻求合作,前来拜访陈启定,就是打探这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关口——西凉城中的水运业务,究竟是怎么一个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