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借故更衣,绕到侧间吃点心——她为了不让宗妇们久等,早膳只吃了两个鲜肉小笼包和半碗豆腐汤,肚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宗妇们都是相熟的,见阿鱼不是十分严肃好静的性子,又离了席,便两两凑在一起拉家常。
侧间和堂屋只隔了一道厚绵帘子,因而阿鱼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就能听见那些宗妇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前几日我在城东那家首饰铺子打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成品当真不错,不比宫里的手艺差。”
“他们家老板娘原就是尚功局的宫女,勾制首饰的技艺都是从宫里学去的。那铺子旁边还有一家酒楼,掌柜的也是做御膳出身,只要给够银子,就肯去府上掌勺。”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吃多少宫宴,用不着请外头的厨子。”
阿鱼和市井接触得少,听宗妇随口说来,便觉得新奇有趣。她咬了口奶油松仁卷酥,卷酥才蒸熟,鹅油滑腻,松仁甜香,还是热热乎乎的,轻轻一咬,那绵软酥香的滋味便在唇齿间化开了。
“太子妃也是好命,太子殿下竟没有纳一两位侧妃服侍,她都不用操妾侍的心。”
“甭管有没有侧妃,单论太子妃这个身份,便已经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了。”
“只是现在没有侧妃而已,太子又不会一辈子都不纳妾。你们瞧好了,现如今太子殿下待太子妃情深义重,等太子妃怀了身孕,太子一准儿迎侧妃入府。”
阿鱼已吃完了一只奶油松仁卷酥,正打算去拿第二只,闻言却不由顿住了动作。
冬枣把盛卷酥的盘子往阿鱼面前挪了挪,问道:“姑娘还吃不吃了?”
阿鱼说:“不吃了,有些腻。”
冬枣给她倒了盏清茶,笑道:“厨房还做了梅子冻糕,待会儿就送来,姑娘先吃口茶解解腻。”
阿鱼捧起茶盏,慢慢抿了两口。
这时侍女掀帘子进来,提着一个单层的食盒,食盒掀开,便是一盘梅子冻糕。
趁侍女掀帘的当口,阿鱼瞟了眼堂屋,就瞧见那些宗妇三三两两地谈笑风生,唯有安王妃乔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没人同她说话。
——安王妃乔氏是个可怜人。
她是忠阳伯的嫡次女,本应当是娇生惯养的世家之女,但当今忠阳伯不思进取,带累阖府声名狼藉,一日比一日没落,稍显贵些的人家都避之不及。
乔氏的亲事便鲜有人问津。
乔氏十五岁那年,天子采选,充盈后宫,乔氏也入宫待选了,本以为自己能留在禁中当娘娘,如此天子也会抬举忠阳伯府……哪知道她没被选中。
没选中便罢了。可是天子却把落选秀女的名册送去了安王府,让那个落魄安王从中择妻。
乔氏就这么被安王挑中了。
安王就是那个意图谋反篡位、最终功败垂成的燕王的,遗孤。
论起来安王还是今上的堂弟,因着他父王曾经犯下的罪过,天子一直当他不存在,只给了他王爵,逢年过节赏赐寥寥,几乎没把这个人当宗亲。
安王府内服侍的下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乔氏嫁给安王之后的日子,还不如待字时过得优渥。也就占着王妃的头衔罢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锦衣华服的宗妇,就乔氏的打扮最朴素,衣裳都是去年的样式,也无怪旁的宗妇瞧她不起。
阿鱼想了想,道:“把这盘梅子冻糕给安王妃送去。”
侍女应了,又掀帘出去,将梅子冻糕呈到乔氏面前。
诸位宗妇像是才发现乔氏,状似熟稔地和她寒暄了几句。多少明白太子妃知道乔氏受了冷落,才赏了点心安抚乔氏。
可见太子妃虽不在堂屋,却对此间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宗妇们便不再妄论太子夫妇了。
***
送走这些宗妇之后,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
阿鱼叫住一个眼熟的内侍,问道:“殿下现在在哪儿?”
那内侍行了礼,答道:“回娘娘的话,殿下在书房呢。”
阿鱼便去了书房。
谢怀璟正立在书柜旁边,见阿鱼来了,就停下手中的事,笑着说:“要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阿鱼倚在门边,歪头笑道:“不是来看书,是来看你的。”
谢怀璟眉目蕴笑,把手递给阿鱼,“要看就好好看,走近了看,站那么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