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璟神色平静。作为幕后的推手,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阿鱼忍不住问道:“昨夜那么多人手握长矛去了后殿,竟不曾伤到陛下的要害?”
谢怀璟道:“父皇身边有的是拼死效忠的护卫,哪儿那么容易被一群乱民伤着?”
阿鱼一想也是。《刺客列传》里有那么多英勇不畏死的刺客,却只有曹沫一人顺利挟持了齐桓公,还全身而退了呀。
***
晚间临睡前,阿鱼沐浴换衣,同谢怀璟分被而卧。谢怀璟闻到阿鱼身上的馨香,不觉想起昨夜软玉一样的阿鱼,心下微微悸动。
阿鱼背对着他侧躺着,谢怀璟鬼使神差地拨开阿鱼的头发,在她光洁的后颈亲了一口。
阿鱼立马警惕地扭过头,说:“殿下昨夜说,‘再没有下回了’,竟是哄我的不成?”
就是哄你的啊!
——谢怀璟自然不会说出来,还口是心非、言之凿凿地担保:“自然不哄你。”
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要不你亲回来?”
阿鱼瞟了他一眼,继续背过身睡了。
谢怀璟叹了口气,把阿鱼扳过来,点了点她的菱唇,无奈笑道:“昨晚还一边说喜欢我一边亲我呢,现在都不认账了。”
下药的手段虽然末流卑鄙,但却十分管用啊!
阿鱼有点懵:“昨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要不……你再给我说说?”
谢怀璟也愣了一下,终于明白阿鱼为什么这么恼他了。他斟酌着词句,道:“父皇在你的菜品里动了手脚,应是添了些助情的东西……昨晚可是你先亲我的。”
谢怀璟说得十分坦然。
虽然都是事实,但经他这么一说,阿鱼便觉得错在天子,怪不得谢怀璟。虽说乘人之危也不是君子所为,但总比“趁她昏睡,行止不轨”要强一些。
阿鱼心中的气恼和羞愤消减了许多,却依旧推搡着谢怀璟,道:“不早了,我要睡了。”
谢怀璟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温柔道:“睡吧。”
***
天子受了伤,朝政要事都处置得慢了。陆续有臣工请奏天子:陛下安心养伤,让太子监国吧!
天子自然不答应。后来劝他的臣子越来越多,天子不胜其烦,下令不许再谏,谁再提这件事,就拖去奉天殿廷杖,上一本的杖二十,上两本的杖四十,以此类推。
朝臣总算闭嘴了。
天子数了数前前后后劝谏他的人,发现如今朝中一大半人都向着太子,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一群佞臣!他今日要是将权柄交给了太子,明日这帮人就该劝他退位了。
朝臣劝不了天子,就转而去劝太子——殿下,要不你来行监国之事,让你父皇安心养伤吧!
天子严令不许再提的事,谢怀璟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答应。便言辞恳切道:“皇父有旨,固不敢违。”
——诸卿的意思我明白,不是我不答应,是父皇在前头拦着我。出于孝心和忠君之道,这活儿我不能接。
太子虽然不答应,但他态度温和不打人。于是朝臣就继续和太子讲道理:“朝政繁琐,陛下力有不逮,还须殿下辅佐一二。”
太子:大家别劝了,再劝我就不上朝了。
谢怀璟果真不再出入朝堂,镇日待在太子府,闭门不出,也不见来客。
其实就是在家陪阿鱼下棋吃点心,赏花堆雪人,过得那叫一个舒心惬意、气定神闲。还不忘给天子添添赌,暗中命人将除夕那日流民闯宫的事传扬了出去。
这事儿天子已下了封口令,毕竟皇城的防守竟然松懈到连一群饥肠辘辘的难民都能闯进来的地步,若传扬出去,那些心怀不轨的逆贼岂不是都要来逼宫了?再说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百姓饥寒至此,他还毫无所察,甚至在宫中设宴作乐,这叫什么?肉食者鄙!
天子于此讳莫如深,也不许臣下多谈。但他也知道不可能完全瞒住,毕竟除夕那晚来了那么多外臣和女眷,总会有人多嘴说出去。只要不闹得天下皆知,天子就能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但这事儿偏偏闹得天下皆知了。
天子万般无奈之下,颁罪己诏,安抚民心,字字句句真诚愧疚:天灾人祸,都是朕的错。
这是顺安十六年的第一道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