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黯淡地路灯亮起，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变得更加危险。远处是暗绿色连绵不断的山脉，和墨蓝色的天空结合，暗色调让人压抑。
他站在车边，盯着远处，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可能的画面。
他攥紧了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突然远处山坡上几户人家点灯，几片橘色的光芒点燃了他的黑瞳，就像一簇簇火苗，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然后他大步跨上车，车灯晃出杂草摇曳的影子，他开地很着急，颠簸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他把车开到边城希望小学的门口，跑到空荡的操场上，尘土飞扬间，在唯一一盏孤零零的灯下，看到了那个抱膝而坐的小小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去，风间带着酒精的味道。
郑铎数了数地上散落的啤酒瓶子，他太了解这个酒了，他蹲下，拿走了姜霓手中还有一半的酒瓶，看着她埋在膝盖间的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霓抬头，垂直的光源让她通红的双眼格外明显。
她哭了。
郑铎愣住了，就算被网友骂的狗血喷头，被外界诽谤，被工作的瓶颈击垮，他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她就像是一个泪人儿，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划过，在下巴处聚合，掉到地上。
他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姜霓眼色迷离，突然用冰凉地小手抚上他粗糙的脸，她的语气中有笑意：“是你啊……”
郑铎不语，看着她傻笑的脸，尽管是毫无意识的笑容，却那么的夺目。
姜霓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双手捧上他的脸，肆意地揉捏，搓动，发出“嘿嘿”傻笑地声音。
“一块木头……”
姜霓说完，打了个酒嗝，把手拿开了，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倒去，瘫在了郑铎的结实的怀抱里，她顺势缠住他的脖子。
郑铎稳稳地扶住她，怕她倒下，双手抚上她地后背，隔着薄薄地衣物感受到她脊椎的凸起。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她在啜泣，身体轻微地抽动。
“为什么？为什么……”
姜霓的声音带着哭腔。
郑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安静地抱着她。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才十七岁，本来应该是上学的年纪……你知道吗……前年她送我了一幅画，说……说长大后要去当一名老师……但是，但是去年她嫁给了她的远房表哥……而且怀孕了……她才十七岁啊……然后她说，她要去城里打工……你知道吗……她会做一辈子流水线上的女工……”
姜霓越说越激动，开始用软绵绵的拳头砸着郑铎的后背，郑铎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听明白了些，任凭她发泄。
“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是一个乡村的女孩……所以就要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她有自己的梦想啊……她有自己的生活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姜霓在大声的啜泣，身体开始剧烈的起伏，郑铎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只好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希望她平复下来。
姜霓突然挣脱开了郑铎的拥抱，郑铎手疾眼快攥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向后倒去。
她的眼睛依然混沌，死死地盯着郑铎。
“是你……”她的声音变得软糯起来。
郑铎刚想开口，没想到被她质问的语气逼了回去。
“你为什么拒绝我？”
郑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姜霓继续质问：“你凭什么拒绝我？”
风吹过，她的短发拍打在脸上。
“你凭什么拒绝我……”
这次的语气里带着自嘲的笑意，她的身子前倾，两个人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
郑铎感觉到她的呼吸。
“郑铎，你看不起我。”
姜霓肯定地说。
郑铎看着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打在脸上的影子。
姜霓的眼睛一眨，右眼垂直掉落了一滴眼泪，在空中伴随着灯光，晶莹透彻。
“郑铎，不许看不起我。”
她定定地看着他。
“郑铎，你不许看不起我！”
她像是发号命令，不过眼睛在慢慢闭合，然后就又倒在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