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一语,浅浅而谈。
人生,总有许多来不及,总以为来日方长,可尘世,哪里会给你那么多来日。
年少时,苏府庭院,亭台楼榭,他们院中,却也是,庭中有一棵高大古老的桂花树,枝叶葳蕤,层层叠叠,每逢桂花开放,香气袭人。
桂花树下,是一口古井。
夏日,大哥会为偷偷为她留下从府中厨房得到西瓜,为她在井中冰镇上许久,又凉又甜,甚是爽口。
秋日里,应她要求,架起的葡萄藤下,结了串串葡萄,还未成熟时,她总是骗他吃那满口的青涩。
曾经的他们也是这般坐在,望着星空,阵阵蛙声中,星空下,萤火中,谈论檀溪书院,山中轶事,府中八卦,京中趣闻。
童言无忌,倒是乱说了很多神话故事,自己乱编的,有道听途说的,倒是被苏衡把小人书画本子都收走了,不再让她看。
她总是偷偷溜进苏衡的书房,偷拿画本子,或者攒上月钱,偷溜出门,在街市巷弄里,看街长里短,看小摊小贩,或偶尔去蹭上别人娶亲,讨一杯喜酒,又或者混迹在养蚕,丝织,制盐所处,画下眼所见,心所至。
这些年,图画技能倒是增长不少,只可惜当不了那文人雅士,做不了六经国史,她更喜人间烟火气。
“大哥,你可知为何星河亘古?”
“月本无光,犹银丸,日之耀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
“月绕日转,天地自传,我感觉如此这般甚好!”
她竟不知这竟是最后的对白,他明明允了待休沐时,带她去一探阊门中华庭阁的繁华风流,从此无人践。
他应允的月下吹埙,从此缺了席。
他应允的芸豆卷,从此无人买。
他应允的年年冰西瓜,从此再无人冰……
“你这个骗子!你答应的事,一件都未做到——可知,重诺,乃君子之为!”苏鱼对着天空,对着远方喊去,只是喊着喊着眼底忽然就模糊了,嗓子忽然就哑了。
多想,这么些年就只是如梦一场,梦醒来,人还在。
大哥,你可知,自那时起,我竟是这般,不想清醒,却比谁都清醒,不愿看清,却比谁都看得清,这世间炎凉。
我开始日日混迹人海,在他人眸底寻找你的身影,如此间,竟已多年已过。
这一夜,众人俱是微醺。
可这第二日,便有了麻烦,自是来于那马珪。
谢鸿儒讲堂,作文课长要收起,送至谢鸿儒手中,却是苏鱼与刘子嵋的课业,让谢夫子眉峰紧攒。
谢鸿儒将二人留堂,更是大动肝火,“你二人甚是胡闹,如此将课堂作为儿戏,言辞作文,沆瀣一气,诟詈师长,不思进取,败坏堂风,便罚你二人去帮助崇文楼整理典籍!”
两人俱是因晚睡,而头脑不甚清楚,此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苏鱼缺觉,自是睡了一节,不知谢夫子讲了何,也不敢明目张胆盯着谢夫子瞧,更何况对视了!此时见刘子嵋竟是比她还茫然不知所措。
“苏鱼,老夫道你知晓礼仪,懂得,你可解释解释这等□□之物何以出现至此!”谢夫子将课业甩至苏鱼面前。
苏鱼拿起那作业本一瞧,这哪里是她写的啊,什么如意带?金枪不倒丹?为何物?做何用?
“夫子明鉴,此并非学生所书!且此行文笔迹并非学生,学生字丑,难登大雅之堂,更甚写出如此这般笔力,再者,这篇行文虽字迹相仿,可是乃用右手而为,而学生天生乃惯用左手,不若学生写与夫子,将学生所做之文说与夫子!”说罢,当即左手握笔,蘸墨而书。
她的确是个左撇子,只是这些年多多训练右手,幸而左右手都习字熟练,方解今日之困。
刘子嵋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跳了出来,“夫子!这定然不是我二人,一定是马生,诬陷学生二人,还望夫子明鉴!”
谢鸿儒早便知晓非二人字迹,只这二人也甚是荒唐,整日学堂最爱睡觉便是此二人,“读书,乃圣贤也,本夫子非那迂腐之人,只檀溪书院乃圣洁之地,切勿再出现此等污秽之物。且为生之本,当为重师,堂上小憩,置夫子于何处!”
“便罚你二人去崇文楼帮助整理典籍,且读之,每三日交与一篇感悟,将那院规抄写一百遍,以去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