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媃摇下了窗户,把头靠在车窗上, 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秋景。
车子飞驰, 带过一片气流, 路边的枯枝烂叶被气流卷起, 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又慢慢落在了地上,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罗伊打开了一包零食递到温馥手里,温馥转头看向温媃,见温媃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表情寂寥。
她叹了口气, 收回了递出去的手......
温媃外婆家在江城很边缘的小镇上旁的一个小村庄里,是当初很出名的水乡:鹤归村。
温媃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很有诗意。
村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塘,每年夏天荷花开得最热烈的时候,便会引来一大群一大群的白鹤。
村庄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小时候,每年夏天放暑假,她都会来外婆家住上一阵。
每天下午,外婆都会叫隔壁的叔叔给她摘莲子,一边给她剥,一边给她讲故事。
村里,晚上的夜空很黑,星星很亮,屋内闷热,外婆便会搬来竹制的凉床,抱着她一起躺在院里纳凉。
外婆手里拿着蒲扇,一下一下轻柔地给她扇风赶蚊子。
院里还有一口大水井,外婆说是外公当年挖的,水很凉,又很甜。
她贪凉,老是想喝井水,可是外婆却不让她喝,也不让她靠近那口井,怕她会掉下去。
夏季的水果多,外婆自己种的西瓜很甜,西瓜又圆又大,在上面捆上麻绳,吊着放在井里凉,然后切两半,一半多,一半少,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她和外婆一人一半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温媃不敢吞西瓜籽,怕会在脑袋身上长出西瓜藤,结出大西瓜。
她就把西瓜籽就吐在旁边的泥地里,西瓜籽有时候会发出嫩芽,她挖出来种过,却一次也没种活。
......
自外婆去世后,她在鹤归村没了亲人,便很少再回到这个地方。
只有每年清明节的时候,爸妈会带着她回来一趟,而在爸妈也离开她之后,她便更少来了......
记忆熟悉又遥远。
下午时分,天色越发阴沉,离村越近,公路就越窄,连两辆车并行都不行。
马路边山势起伏,乱树杂草从生,不平处,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青灰色的墓碑......
村里不像城市,城市有墓园,而村里,去世的人都是直接葬在山的斜坡上。
温媃的外婆便是如此。
外婆信命,对生命从容。
她一生都呆在这个小村子里,唯一离开这个小村庄是她病重的时候。
然后她又回到了生养她的小村庄,长眠于山上,和外公相伴,对着公路,看着人来人往。
家里的人丁并不旺盛,外婆说这样的话,就算后辈不会再回来,他们也不会孤单......
温媃捧着花,和姑姑他们一起爬到葬着外婆的山上,陆寻和罗伊拿着从别人家借来的工具除草,温媃和温馥把东西摆好,就那么跪在墓前。
她们真的有太多年没有来过了,久到对这一切都开始陌生。
温馥至今还记得那个慈祥的老人,老是笑得很和蔼,每次都要拿很多特产让他们带走,他们不拿的话,还会和他们生气......
这些年,他们之所以不来这,除了没时间外,更重要的是不敢。
老人虽然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温馥只要想到她早逝的哥嫂,就不敢来见老人......
鹤归日落,聚散两忘情。
好笑人痴处,白头青冢,世间犹说醒醒。
温媃闭着眼,朝墓碑拜了几拜,眼前浮现的是外婆带着她来给外公扫墓的场景......
外婆的老屋还留着,隔壁的刘奶奶偶尔会过来打扫,所以也还能住人。
也许是心里事太多,晚上,温媃睡不着,搬了条长板凳坐在院里,拿着手机和白珣聊天,村里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消息很难收到。
她刚和白珣说下次带着他一起来看外婆,信号就又断了,搬着凳子往外挪了几寸,信号也还是很弱。
温馥拿了件外套出来,走到温媃身边,给温媃披上外套。
“秋天晚上凉,你穿得少,小心感冒。”
温媃拉了拉肩上的外套,回头对温馥笑了笑,“谢谢姑姑!”
温馥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温媃拿在手里的手机,上面的字很清晰就能看到。
备注很陌生,可是这话一看就知道是和白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