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肚子主意转了一圈,最后挑了最直白的方式,明人不说暗话,直接问吧。
在他开口之前,一直默默不语的苏念狸率先打破沉默,眼望星空,连声音都透着浩渺:“哥哥,如果我今天没得奖,你怎么想?”
就是这个了。赵川洲松了口气,看来不仅他看出苏念狸状态不好,她自己也发现了,虽然她抛出的问题方向不对,但也算一个好开头。
赵川洲顿了顿,回道:“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怎么想。”
布料摩挲在藤椅上,发出索索的声响,苏念狸侧过身,面对着赵川洲,赵川洲也歪头看向她,叼着松针的嘴边溢出一抹习惯性的宠溺的笑。
“可是在我心里,哥哥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苏念狸没敢眨眼,注视着赵川洲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厌烦的表现,心中平静了很多。
歪着头脖子疼,赵川洲干脆也侧过身,藤椅本就仅仅挨着,他一动,两个人便不可避免的呼吸相闻。
赵川洲垂眼,又看向她,取出叼着的松针,故意在她脸颊戳了一下,苏念狸没防备,立刻往后退了几公分。
赵川洲这才开口,说:“哥哥对你再好,也是别人。人要为自己活着,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会让你迷失方向,你的世界是彩色还是灰色,不是别人一两句话能改变的,你画成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你想往里面放什么,什么就能进去。同理,你不喜欢什么,也可以拒之门外。”
说完,赵川洲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念狸时的场景,被打了忍住不哭,难过了却强撑着笑,小小年纪就很执拗,如果不是他会装可怜,连哄带骗把她拐回来,真不知道小丫头会长成怎样一副别扭的性格。
他那颗悲天悯人、扶危救困的圣人心再次获得自我肯定,回过神来才发现苏念狸许久没有答话,不禁担心自己话说重了,伤了她的心。
就在他以为苏念狸确实伤心的一刻,却听到她忽然说:“那如果我不想学奥数了,转去普通班,像田悦悦一样成了差等生,哥哥还会喜欢我吗?”
她问的严肃至极,赵川洲听了却是滑稽一笑,不知道她哪来的担忧,“我喜不喜欢你和你学不学奥数有关系吗?傻猫儿,净想些没用的。”
苏念狸眼中迸出细小火花,却非要听到一个肯定回答,赵川洲被她盯得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说:“不管你学习好不好,长得好不好,性格好不好,只要你是苏念狸,我就会一直把你当亲妹妹对待,一直喜欢你,爱护你。”
“我也是!”苏念狸雀跃地滚进赵川洲怀里,唬得赵川洲一跳,藤椅虽然挨得近,中间也是有十几公分空隙的,要不是他胳膊长捞得及时,这一惊一乍的小猫儿肯定顺着缝隙摔下去了。
苏念狸高兴起来才不管这些,趴在赵川洲心口,抢话似的快速说:“不管哥哥学习好不好,长得好不好,性格好不好,猫儿都会一直一直喜欢哥哥,还会陪哥哥一辈子!”
不知是被她忽然滚过来吓的,还是被她一通话吼的,赵川洲忽然心跳如鼓,只觉得她下巴杵在他心口的地方,像是要破开一个洞,下一秒就会有血液飞溅。
“压得我喘不上气了。”赵川洲抖着手推推她的肩膀,故意嫌弃地撇撇嘴:“还不回去躺好,想把你哥压死吗?”
苏念狸嘿嘿傻笑,听话地躺回自己的藤椅上,嘀咕着:“我又不重,娇气的哥哥。”
刚才苏念狸说一辈子,这话不是她第一次说,赵川洲也不是第一次听。
还记得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苏念狸才来他身边不久,他带她出去消食,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忽然有人肯安心陪他过日子便让他昏了头脑,心里一热跟她说:“猫儿,永远陪着哥哥吧。”
从此以后,永远、一辈子便成了苏念狸挂在嘴边的词,说着说着她信了,说着说着……赵川洲醒了。
父母、夫妻、子女,古往今来,这些至亲至爱除了能陪你走一段人生路,没谁能当真奉陪到底。这样想可能薄情,但早早离开父母怀抱的赵川洲却觉得早明白早解脱,他以前不懂,所以对父母多有怨怼,现在懂了,便觉得顾好自己,不愧对别人即为最好的生存之道。
不是不愿付出真心,他对每一个亲朋好友都真心以待,只是明白了终究要一个人过一生,便对这一路的人和事少了些执着,多了几分随波逐流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