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还是不能死心,所以对才见面的陈柯特别关注,想从别人身上找到一丝他的影子,从而满足自己小小的奢望。
的确,看着陈柯便觉得美好,但这是不对的。
黄莺收回目光,没发现苏念狸也看了她许久。
陈柯总算切出满意的作品,将细密的黄瓜丝摆在盘子里,献宝般端过来给她们看。
“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厉害?”
苏念狸仔细看了几眼,分外赞赏地竖起大拇指,“超级厉害!”
见陈柯额头上全是汗,便掏出纸巾要给他擦一下,陈柯主动弯下腰,单纯快乐的样子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少年微微弓着腰,端着战利品,脸上是阳光和汗水交织出的美妙光泽,眼神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倏忽间转过脸来朝她一笑,甜甜地说:“黄莺姐姐,你也出汗了。”
“……哦、我、我擦擦。”黄莺被这一个笑容晃到,心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了一下,扑腾着又飞走,只留下泛红的脸颊和找不回的心跳。
苏念狸掏出另一张纸递给黄莺,啧啧两声道:“先擦擦口水。”
被人看破心思的黄莺羞赧地跺跺脚,跑到门口躲着去了。
陈柯吃了口自己的战利品,皱着眉头说:“姐,你好像惹黄莺姐姐生气了。”
苏念狸看他嘴巴一鼓一鼓吃得欢,话在口边又不好现在说,低声责备道:“你别总撩拨我姐妹好吗?”
“撩拨?”陈柯惊讶极了,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不认同地反驳道:“我可没那个想法,只是觉得她挺可爱的,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太一样。”
苏念狸心道你才见过几个女孩子就敢大言不惭,但终究惦记黄莺,没再理他便往门口走去。
黄莺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衣服上的毛边,嘴不自觉地抿着。
苏念狸挤过去,和她靠坐在一起,晃晃她的肩膀道歉说:“对不起啊,我逗你玩的。”
“没事。”黄莺摇摇头,叹息道:“我确实太花痴了。”
苏念狸不知该说什么,黄莺自言自语道:“喜欢林淮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帅么,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另一个比他帅的了?”
喜欢哪有这样简单,单单只因为一张脸?不会的,总要有些内在的东西牵绊住爱恋者离开的脚步。
苏念狸搂住黄莺的肩膀,先是笑,想想也觉得可笑,便有些愧疚又有些为难地说:“说真的,我挺希望小柯能有个喜欢的人,谁都可以,我刚才那样说,并不是觉得你和他不合适。”
黄莺想说我没有那样的想法,但转头看到苏念狸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色,便沉下心来听她说。
苏念狸靠到她肩头,目光望着对面的红砖墙,声音缥缈:“小柯的身体……你知道的吧,我们都是靠运气活下来的人。”
黄莺点点头,安慰地蹭蹭苏念狸的脸颊。
苏念狸叹息一声:“以前小柯总说,他不敢喜欢别人,怕拖累人家。我总反驳他,觉得在爱情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你,”她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水光,真诚到能望进黄莺的心底,“如果是你,我害怕你受伤……”
黄莺鼻子酸酸的,说不出什么感人的告白,只能抱住苏念狸,在她孱弱的背脊上不停抚摸:“不怕不怕,都会好起来的。”
隔着一扇门,端着盘子的陈柯许久才动了动僵硬的腿脚,走向汪师傅的案板,给黄瓜丝里加入许多蜂蜜,挑起沾满蜂蜜的黄瓜丝吃了满口。
汪师傅被他的行为弄得一愣,迟疑地问:“好吃吗?”
陈柯吐出肺腑间的浑浊,使劲点点头说:“好吃,特别甜!”
甜到他想喝掉一罐蜂蜜,以此冲淡浸透周身的苦涩。
明明都是事实,可为什么这样让人绝望呢?陈柯拒绝去想苏念狸刚才的话,再次站在阳光下,一下一下重复起简单到毫无意义的动作。
每切一下,便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告诉他,这样简单而庸俗的日子,于他而言,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如果上天如此不公,非要凭喜好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加个期限,那么总该有些补偿,让他在短暂的人生里品味到别人无法获得的满足和美好,可残酷的是,许多时候,连短暂的人生都是千疮百孔的,带着硝烟过后的疮痍,让人不能体面地了此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