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吧,不要害怕……苏念狸默念一声,将他的手按在那处丑陋的疤痕上,他滚烫的指尖触碰着她最隐蔽的秘密,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却没有躲开。
温凉的皮肤并不如想象中平滑,一道凸起的疤痕横亘在那里,即便赵川洲再迟钝,也感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弄的?”赵川洲冷声质问,随即睁开双眼。
下一秒他便后悔了,苏念狸的眼中噙满泪水,可怜的模样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动物,他感受到她在害怕,因为她在发抖。
“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不太好的事,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现在就走。”
“说吧,我听。”赵川洲替她拢好浴巾,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单薄的肩头。
虽然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真的话到嘴边,苏念狸仍旧张不开口,只垂着头流泪。
赵川洲控制住自己不去乱想,温柔地抬起她的头,轻轻蹭掉她脸颊上的泪水,连声音都放低:“别怕,我在这里。”
苏念狸默了数秒,终于开口:“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只有一颗肾,这道伤疤……是手术时留下的。”
灵魂裂开的痛楚大抵不过如此。
听了这话,赵川洲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碾成了粉末,汩汩流着血,周身冰冷刺骨。
这种时候最不该沉默的,但赵川洲的喉间堵住了,他觉得呼吸困难,在不知多久之后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在陈家见面之前……我记不太清了。”苏念狸破碎地笑,真的不愿意回想那段时光。刚才赵川洲的沉默,也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十年前,也就是说,在他傻子一样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不知为何,赵川洲忽然愤怒,用力攥住苏念狸的肩膀,“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
如果她告诉他,他就算拼死也要把她带走。
苏念狸不想因为他的迟疑而胡思乱想,但内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蛊惑:“看吧,他后悔了,害怕了,你输了。”
“我不想让你伤心。”苏念狸拂下赵川洲的手,不敢看他:“小柯有先天性尿毒症,他是我弟弟,我救他是应该的。”
赵川洲没说话,左手用力攥着拳头,青筋跳动,明显在克制怒气。
“所以,我身体很差,会经常生病,会时常虚弱,可能连孩子都生不了,还会……命短。”苏念狸不管不顾地继续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苏念狸。”赵川洲郑重叫她的名字,“你什么意思?”
苏念狸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赵川洲抬起她的脸,双眼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见她只和他对视一下便躲开,赵川洲怒极反笑:“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是我把你养大的,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苏念狸彻底不再说话,固执地不去看他。
“好啊。”赵川洲不强迫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烦躁地拽开领带,目光扫到苏念狸光裸的肩膀,忽然幽幽说:“你进房间睡觉去。”
苏念狸闻言站起来,真的转身进房间睡觉去了,还关上了门。
独自站在客厅里运气的赵川洲牙都咬碎了,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僵硬着双腿坐回沙发上。
他颓败地将脸埋在手掌间,不让人看见他的悲伤痛苦,明明只有自己,也要将喷薄欲出的脆弱藏起来。
苏念狸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她无所谓的神情、她冰冷的话语……赵川洲猛然抬起头来,深深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拽起外套离开了。
房间里,照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中,苏念狸紧紧攥着被子一角,压抑着哭声,身体随着抽噎颤抖。
赵川洲开门离开的声音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再也不堪重负,隐约哭出了声音。
“黄莺,你们在哪间酒店?”
接到赵川洲的电话后,黄莺磕磕巴巴地对陈柯说:“完了,我大哥来找你算账了。”
陈柯丢下手里的香蕉皮,下楼到酒店大堂里等待赵川洲的兴师问罪,一派自然,毫不紧张。
黄莺陪在他身旁,分外担忧:“待会儿大哥要是想动手,我帮你拉住他,你赶紧跑,千万别软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