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暖和一会儿,咱们也该检票上车了。”彭因坦说。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事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转瞬即忘。
索锁却看看他,好久不吭声。
她回到候车室照旧坐在彭因坦身边。彭因坦把她的包、他的包、行李箱全都堆到她那里,她都机械地接手。她的小身子都要被这些东西埋住了,还浑然不觉。
“索锁。”彭因坦终于忍无可忍,把背包取过来放下,双手夹住她面颊,让她看着自己,“回魂来!”
索锁的眼珠子转了转。
“不就碰上我爸了嘛。”彭因坦说。
“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她说。
彭因坦双掌一用力,索锁的嘴巴嘟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淡淡的粉色。他揉揉她的腮,说:“他该是什么样?在咱俩面前,也不过就是个俗了吧唧的爸爸……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索锁缓慢地眨了眨眼。
彭因坦提到他父亲,鲜少有态度好的时候。
她嘴巴动了动,说:“你好好说话。”
彭因坦放下手,拧开杯盖递给索锁,说:“你喝口水。我看你紧张的都快脱水了。”
索锁喝水。
有点儿呛,她咳嗽了两声。彭因坦拍拍她的背。她不咳了,他的手却仍然没拿开,而是继续缓慢地拍抚着她的背……索锁歪着头看他——好像是那天晚上那样,她睡不着,他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让她安稳……
她没有跟彭因坦说,他说的其实不对。
虽然彭近知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可比虚幻的凶神恶煞更可怕的是,他是现实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腕人物……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温和亲切,待人接物如寻常长者。
她心乱如麻……
彭因坦听到广播,他们要乘坐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拉着行李背起包来带索锁去检票。边走,他看看索锁,说:“你别多想。你看他,跟平常人一样赶火车、坐的还是二等座,连咱俩都不如。一般人都认不出来他。而且这种事他常干。据说这样比较容易发现问题,有什么事说走就走,飞机延误的时候多,他就坐火车……以前也这样的。听说有一次因为飞机延误耽搁他的事儿,还打电话过去骂人。”
索锁讶异。
彭因坦笑,再说起来已经有点儿调侃的味道:“他讨人嫌就在这些地方。给安排好的,说不看就不看,说不用就不用。干什么,非得自己亲自摸熟了为准……走吧,以后再跟你说他的事。我爸……按理我是不该说什么的,可是得让你了解了解他——好歹丑媳妇今天算是过了一小关。”
索锁坐到座位上,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过了一小关?
她相信彭因坦只是在尽力宽慰她。好让她觉得自己在他这里和他的家里人中间都会是受欢迎的……可她才不信,以他的聪慧,会看不出来他父亲对他们俩关系的态度很有保留。
他父亲很和蔼是没错。也很客气。甚至看她的目光里都没有丝毫不悦,也看不出有所审视和挑剔。
这也就意味着,他是了解她的基本情况的,应该不需要靠见面后的交流来确认什么了。于是他的客气,就代表了疏离。
这种客气,她在彭因坦的外祖母那里见过……
她看着彭因坦毫不在意地把行李箱放在头顶的架子上,等他坐下来,她说:“这哪能算是过关。”
“算。见着面就算。”彭因坦见她没有要放松的迹象,笑笑,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让她靠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在我心里,你早就把所有关隘都闯完了。他们喜欢你,是锦上添花;不喜欢你,也无关大局——他们有可能不喜欢你吗?”
索锁听着,闭上眼。
“爱屋及乌。”索锁说。
彭因坦听出她声音里有笑意,也笑了。不过索锁大概是笑他的成分多……他摸摸她的额头,问:“又想睡?”
“嗯。”索锁答应。
彭因坦叹了口气,说:“你该有多累啊,总是睡啊睡的。好,你就睡吧。”
索锁缩了下,还是靠在他肩膀上。
他看到她的小包敞开一点,露出那个纸袋来,问:“我能看看么?你买的什么?”
索锁把包都给了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彭因坦把纸袋抽出来打开。是两套明信片。他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明信片上的图片和文字介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索锁问:“你是不是到一个地方,就喜欢写明信片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