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上有海的味道。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她一直希望有一只手,温暖干燥,稳定如常,能握她的手在手心,走下去,走到,她能想到的地老天荒……她的眼睛有点儿湿,心头有莫名的难过。
“我得走了。”他说。
“嗯。”她应着。
“紧急集结。”他声音沉静。
恩窈抬头。
“去吧。”她说。她从他肩章下面,抽出他的帽子,小心的展开,“来,稍微低一些。”
他真的稍微低了一些,找到了一个适合的高度,等她亲手给他把帽子整好。
“注意安全。”她看着安静而沉着的豆豆,安静而沉着,她想这是她所没有认识到的他的一面,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轻轻的环着他的腰,只是轻轻的,抱了一抱。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走的也有点儿急。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鼻端那股海的味道,却很久没有消散……
这一晚,她睡的很好。
没有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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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日这天,艳阳高照。
唐恩窈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在药物作用还没有过去的情况下,天蒙蒙亮便醒了。
也许潜意识里一直在提醒自己,这将是兵荒马乱而又花团锦簇的一天,她也必须尽早进入状态。
为了能去观礼,她很有自觉性的听从安排,让吃什么吃什么、让穿什么穿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选一顶戴上去既不显得突兀、又不显得傻、还要显得她漂亮的帽子——帽子是孟豆豆同志百忙之中拎着她要穿的礼服去盛锡福配的,据他说很好看,可据庹西溪说……很像牧羊女。孟豆豆同志跟庹西溪同志审美观上自然存在着天壤之别,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还是选择相信孟豆豆同志。
不管怎样,她都要戴着这顶帽子去观礼嘛……
礼堂很大,观礼的人很多。
除了亲友,绝大多数是各级的军官到士兵。
恩窈看着深邃的礼堂被各路人马逐渐的填满,很有点儿震撼的感觉。她恍然间有种时光倒流几十年的错觉,此时她正坐在爷爷旁边。唐爷爷看她这副模样,倒笑着说:“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隆重的婚礼。当年我和你奶奶、后来你爸妈、姑姑和姑父……都是这种连队婚礼。我们窈窈以后,也要这种婚礼吧?”
恩窈笑。
她没有说话,坐在爷爷左手的妈妈却说:“父亲,等窈窈嫁的出去再说吧。”
唐爷爷朗声而笑。
恩窈看了眼旁边的空座,抬头往入口处张望——心里惦记着西溪。不晓得她会不会还在紧张?
刚刚她去后面的休息室看姐姐——穿着简单婚纱的姐姐美的像一朵百合花——她看到忽然就想哭。拼命的忍着。忍着。憋的很辛苦。
小树端着捧花,对着她眨眼,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别招我啊,我哭花了,还得重新化妆。”
捧花是雪白的马蹄莲。
她只好死盯着那马蹄莲,把眼泪憋回去。
庹西溪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吸着鼻子。西溪今天也很美。鹅黄色的塔夫绸小礼服,衬得她肤色娇艳极了。她就说幸亏我姐生的好,不然真要给你比下去了。
三个女人大笑。
西溪说,你还说呢,紧张的我,等下礼堂里场面那么大、观礼的有那么多人,就我一个陪着进去,拿戒指也是我、拿誓词也是我……最害怕最紧张的都是我。西溪又说,孟豆豆最不像话,临了临了还是有事情来不了……
恩窈笑。
西溪那副认真而又紧张的模样,好可爱哦……
主持人已经站到了台子中央。
恩窈看过去——穿着礼服的程以二,今天看上去也帅极了。她忍不住对着小程伸了一下大拇指。小程微笑,宣布仪式开始,请新人入场。
礼堂里原本有嗡嗡的声响,这时候忽然静了下来。
就在这安静的瞬间,礼堂入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那惊呼随即被乐曲声淹没了。
恩窈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碰到爷爷询问的目光,她嘿嘿一笑,握住了爷爷的手。
唐锦一在这时回过头来瞪了恩窈一眼,满眼是“你这个小鬼”的味道;恩窈回了姑姑一个鬼脸儿——军乐队奏的是改编过的婚礼进行曲,原本舒缓的节奏,带入了几分铿锵有力。
许雷波带着他的新娘杨小树,稳步走上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