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闻言脸色堪堪好看了些,眉头轻微舒展开,重靠在软垫上,背面生了斑点的手紧紧抓着桌角,恨道:“急成这样,即便没成,也肯定着了道了。常哥儿媳妇说了,那东西只要沾上一星半点,便再也别想有孩子了!”
大奶奶眼珠转了转,没接话茬。方嬷嬷倒了杯温水给林氏,边给她打扇边宽慰:“太太这一局,环环相扣,两下子使力,不怕她不上套。”林氏润润口,面上终于有了丝笑意:“还是嬷嬷疼我,常哥儿媳妇孝顺。”说着,她瞥了坐着不说话的宁氏一眼。
宁氏知晓婆婆的性子,怕她将话题茬到自己这里来,笑着道:“柳儿姑娘辛辛苦苦跑了一趟,瞧这满脸的汗,皮都晒红了,母亲可得好好赏一赏她。”林氏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柳儿,见她果然双颊通红,发鬓都湿了,显然刚才来得急,没打伞遮挡。手底下的人,自然不能太苛待:“去找杨桃,让她在我匣子里挑个金钗给你。”
柳儿一脸感激,慢慢退出了屋。
宁氏刚要起身告辞,不妨林氏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平日里别只将男人拽在手心里,也得多为他想想。这回我为你们彻底断了那白眼狼的后路,以后整个侯府都是逊哥儿的,你进府也好几年了,只得了绮姐儿这一个,往后多为逊哥儿挑几个好的,多子多孙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该有的样子。”
宁氏脸上一僵,但又不敢当着婆婆的面儿甩脸子,点点头不再多说,起身往自己院里走去。半路上,先前退出来的柳儿瞅了无人的空档,在花园中拦了宁氏,两人避着人低低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几日后的一大清早,樊克之带着人,绑了小红几个,浩浩荡荡去了侯府。夏日里也只有清早街面上人多些,等樊克之进了侯府,永宁侯府二房不忿樊克之世子之位,暗害其妻子,还试图找人截杀樊克之的事儿便传开了。
永宁侯府的瑞福堂,一大早,樊老太太的左眼就一直在跳,心也忽上忽下的没个安稳。她身边的曹嬷嬷刚端了参茶为她抚胸口,大丫鬟金果急匆匆进了门,脸上神色骇人:“老太太,二爷带着人闯进院里来了!”
樊老太太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撅了过去,唬得曹嬷嬷顾不得旁的,使劲掐她的人中,好歹算是清醒了过来。金果也没想到,老太太听到信儿这样经不住,忙上前为她拍背。曹嬷嬷正要骂金果,樊克之已一身劲装进了门。
他虽想摆脱二房那一家子,却念着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养过父亲一场的份上,想给她留些面子。他恭敬地问安,语气平淡:“老太太身子可还安好?”
樊老太太此时已缓了过来,她挥手推开半扶着自己的曹嬷嬷,坐直了身子,神情仍是厌恶:“瞧你这追魂索命的样子,实在不像想我安好。”
樊克之抬头与她对视,丝毫不惧:“老太太若无事,便请将二太太请来吧,有些事,只怕要当着她的面才说得清。”话虽平静,可瞧他脸往日面上一句客气的“二婶”都不愿叫,便知他的来者不善。
樊老太太向身旁的金果使了个眼色,金果便福身退出门外,急匆匆去寻林氏了。她端起曹嬷嬷为自己备的参茶,不再开口。厅里只剩几个洒扫的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立在一旁,樊老太太身边的那几个大丫鬟都不在,不知是否故意,无人为樊克之上茶。樊克之也不在乎,径直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林氏还未来,倒是晨练完了的樊侯爷满脸是汗地先进来。他进门便发现樊克之坐在堂下,发妻坐在上位,屋里伺候的人都没几个,气氛甚是奇怪。他大步行至上位,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长舒一口气,这才望向一直不做声的樊克之,笑着问道:
“元哥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怎没见你媳妇?”
樊克之起身行礼,不急不缓:“蓁儿这几日不太舒服,今日这事便没让她来,我自己一人,尽可以了。”
樊侯爷听了,原本带着笑的脸慢慢冷了下来,这话听起来,不是单纯入府请安来了。他转头向妻子看去,樊老太太却一脸漠然地低头喝茶,并不理会他。他只得皱眉看向樊克之:“又有什么事儿?好好的日子,怎么净瞎折腾?”
樊克之本已坚不可摧的心在听了这番埋怨后,还是不可抑制地碎了一块儿。自小就如此,一旦自己与姐姐与二房有了什么,被训斥、被责骂的都是自己姐弟俩,仿佛只有自己姐弟倆会错,二房永远不会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