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春笑着把侍画拉出了内室,楚蓁思来想去,到底不太放心,让人将陈氏房中的白琉请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便安心睡下了。草儿不过是三房云居苑外头的洒扫丫头,白琉的舅家表妹是三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应是更知情。
转天楚蓁伺候陈氏喝了药,正理着二房院里的事,白琉回来了。楚蓁看白琉的脸色便知果然不对劲,打发了管事婆子,招白琉到近前,让碧春端了盏茶,温声道:“你只管说与我听,别的莫要多想。”
白琉不敢犹豫,“奴婢跟芙蕖打听了下,原是三太太派人回娘家请的表少爷,请来后在屋里说了些什么,除了珍珠没人晓得。说完话的下午,姑娘就在竹林处碰着表少爷了。”说完,有些担忧得看了眼楚蓁,“姑娘……”
楚蓁低头凝思,没多说什么,让碧春拿了个掐丝金镯子赏了他,“出了这个门,刚才说了什么全忘了,仔细服侍太太去吧。”白琉谢了赏,出了内厅,转头瞅了瞅,叹了口气,“府里怕是要变天了。”
屋里的楚蓁大概猜出了三太太想做什么,她不由冷笑:想算计她,也得看她是不是心甘情愿被算计!不过是欺她父丧母病,总要叫她们尝尝苦头。
云居苑里,三太太小王氏看着眼前悠哉喝茶的侄子,有些沉不住气:“廷哥儿,三丫头可还和你的意?”见王传廷笑笑不说话,便叹道:“这丫头着实可怜,二房如今的样子,樊家又出了事,合该亲戚们多疼疼她。”
王传廷想起昨日所见竹林边一身孝服的少女,个子高挑,乌发压鬓,肤若凝脂,眼神凌厉偏又有几分媚色,虽面色憔悴,但瑕不掩瑜,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得不说,姑姑的提议颇合他的性子。
“姑姑,侄子都听您的。”王传廷放下缠花盏,施礼答道。
小王氏登时笑开来,拍了拍侄子的手,“樊家那小子是活不了了,蓁姐儿定要另许人家,孝期里虽不好办,但若是你多用几分心思,只怕她黏得紧呢。”王传廷听了不置可否,想想自己以往的风流事,颇有些自得。
小王氏知晓侄子在女色上不太节制,但没出过大错儿,凭他这样的样貌、气度,若不是看在二房家私的份儿上,哪会儿便宜蓁姐儿呢?却不曾想,这世上,不是她怎么想就能怎么着的。
这日楚蓁早起后伺候陈氏喝了药,正打算去楚祎那儿看看他的功课,福寿堂的吴嬷嬷来了听涛苑。自打楚广洮丧事后,除了初一、十五,楚蓁不曾去过福寿堂,冷不丁的,不知有什么事儿。
“吴嬷嬷,您怎么来了?老太太整日里念佛,怕打扰她老人家清静,我有日子没去福寿堂了,不知道老太太可想我了没?”吴嬷嬷甫一进门,楚蓁亲自迎了她,一叠声地问道。
“老太太也念着姑娘呢。这不,今儿个侯府给老太太送了节礼,老太太便打发老奴来请姑娘们福寿堂呢。”吴嬷嬷一头灰发梳得整整齐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楚蓁听了,重坐回檀香刻丝雕花椅上,慢悠悠问:“是单请了我,还是姐妹们都请了?”
吴嬷嬷一愣,怕楚蓁知道了什么,不着痕迹看了看她的脸色,平静道:“自是姑娘们都请了,连两位奶奶都是请了的。”
“虽说守孝不合宜,但老太太既已请了,嬷嬷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楚蓁柔柔回道。吴嬷嬷想开口辩解,但楚蓁已起身回了自己院里,她不得不出了听涛苑。看三姑娘这意思,别是知晓了老太太跟三太太的打算,她颇有些忐忑。
既是出门,楚蓁换了素白绣梅花月裙,戴了支赤金镶蓝宝石步摇。因重孝在身,便取了去岁做的银白镶灰鼠毛斗篷,带着侍书、侍画去了福寿堂。侍书、侍画一向活泼,有人想使绊子也容易施展。
昨夜下了场雪,碎石路上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枝头上却玉色莹莹,楚蓁抬头望了望天,说不清脑子里想的什么。主仆几个走了两刻钟才到了福寿堂。
甫一进门,便感觉热浪袭来,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如春日。东暖阁里传来阵阵笑声,小丫鬟打了帘子,侍书给楚蓁解了斗篷,楚蓁便走了过去。只见一位满头银发、面如满月的老太太坐在炕上,万字不到头的抹额上嵌了块罕见的紫玉,身穿家常的青缎掐花如意锦,腿上盖着金丝薄被,正跟左边的少女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