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榜五日后,便是琼林宴,榜上的前三十位皆可入宫,在麟德殿与圣上赏花论诗,圣上会钦点前三甲。今科琼林宴除了圣上外,皇后娘娘也率众妃嫔来一赏众人风采。
麟德殿是饮宴之所,屋内四角镶着硕大的夜明珠,朱漆圆柱上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四周的青铜麒麟鼎里燃着贡香,左右宫壁上挂着帛画大师陆瑜的万国来贺图,宫人们井然有序,来往之间竟不闻脚步声,好一派金碧辉煌、庄严隆重的皇家之气。
楚祎跟众学子分坐殿两边,昭和帝带着妃嫔、太子与众皇子坐上首,一时间言笑晏晏。酒到酣时,昭和帝忽问道:“兵部尚书楚公之子何在?”
楚祎端正起身,行至御座下首,跪下叩头朗声道:“禀圣上,学生楚祎,家父乃前兵部侍郎楚广洮。”答完便以头触地,恭谨守礼。
昭和帝笑着道:“今日乃琼林宴,你既是入榜之人,便无须如此多礼,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楚祎遂抬头起身,迅速觑了圣上一眼便只看着圣上的下颚,并不直视。
昭和帝见楚祎身量颇高,相貌俊秀,举手投足间气质清华,瞧着十分稳重。他看过楚祎写的文章,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楚广洮把他教得很好。心中欢喜,又想起他父母俱亡,便问道:“你可曾娶亲?”
楚祎十分诧异,圣上这是何意?难不成要为自己指婚?圣上问话,他自是如实作答:“尚未,全凭家中长辈做主。”
昭和帝听了,微微笑了笑,他不过临时起意,随意问问,想必护国公府中的老太太自会为其择一贤妻。他刚想让楚祎回座,太子朝他笑道:“父皇既已问起,不如您为楚公子指一位秀外慧中的妻子如何?”
太子笑着望了楚祎一眼,眼中的关切之情尽显,楚祎不由有些无措,他与太子并无交集,不知太子为何如此。
太子这样说,昭和帝自不好推辞,他笑着对坐在不远处的安阳长公主道:“朕记得姐姐家中的娆丫头正值妙龄。”
安阳长公主笑道:“本宫替娆姐儿多谢圣上,得此佳婿。”
昭和帝于是当廷下旨,点楚祎为探花,赐婚于安阳长公主孙女咸宜县主。
第二日,护国公府二房长子高中探花并赐婚咸宜县主的事儿便传遍了京城,并蒂花开,双喜临门。
听涛苑内东跨院,楚蓁、楚祎、楚祺姐弟三人坐在正屋,久久无话。
屋中四角放着新开的仙客来,粉红的花瓣发出阵阵清香,云雾茶的水汽氤氲不散。
楚祺看看哥哥,又转头看看姐姐,忍不住开口:“哥哥学问做得好,高中探花不稀奇,可圣上为何要赐婚呢?”他见姐姐也低头望着手中的翠玉茶盏凝思,又用手指挠了挠下巴,自言自语道:“太子又为何出言相劝?还有,这赐婚的未来嫂子……”
楚祎左手撑在高几上沉思,他也想不通,当时他看得清楚,圣上本无意赐婚,是太子提了句,圣上才下旨。父亲已身故三年,即便在圣上那儿留了些情分,也断不至于赐婚于咸宜县主。
先帝无嫡子,安阳长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爱女,贵不可及,当今圣上虽是长子,母家却只是一地方小官吏,当年若无安阳长公主扶持,圣上能否继承大统还未可知。圣上继位后,安阳长公主长居公主府中,除了皇家庆典,几乎不在人前走动。是以,圣上对其格外看重。
安阳长公主的驸马是大文豪司马青,两人有一子,娶妻崔氏,夫妇俩均英年早逝。幸育有一子一女,长女为咸宜县主,幼子为司马如。听闻咸宜县主酷似年轻时的长公主,长公主尤其宠爱她,待她如掌珠。
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会赐婚于自己这样上无高堂、下无建树的普通勋贵呢?
楚蓁倒不这么想,她温和的看着楚祎,自豪道:“三弟学问这样好,人品端方,才华横溢,何愁不能报效朝廷、为民请命?”见楚祎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垂,她收了笑,正经说道:“此番我想不通的,却是太子。”
楚祎抬头望着她,楚祺在一旁不住点头,也好奇地盯着她。
“诸皇子渐渐长成,难免与太子有所龃龉,但父亲跟大伯父当年都未明确站队,只一心效忠圣上,按理说,太子不该对三弟如此照顾。”楚蓁轻轻蹙眉,太子这一动,着实让人看不懂。
三人皆未说话,楚祺见兄姐似乎都不得其解,摆了摆手,不在乎道:“反正太子不过提了句,也没单独见哥哥,说不定他只是爱热闹。”见兄姐神色颇不以为然,便强辩道:“而且,我看太子这人挺好的,翩翩君子,谦逊有礼,大家都赞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