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待绣房里,说不定奶奶待会儿想要个新样子装点院子,再不济,也得倒换下帐子啊帷幔啊什么的,做得好一样有赏钱。”也有人心里门清。
几人用完饭,陆陆续续出了屋子,独剩下从刚才就未发一言的崔婆子。她听了个仔细,在心里琢磨了会儿,便起身出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绣房,而是拐了个弯儿去了负责洗晾丝线的章婆子屋里坐了会儿。不过一刻钟,便若无其事地进了绣房。
墨兰居里此时人头攒动,余氏跟碧春张罗着一众丫头婆子们将正屋东间里的屏风搬出来,瓷盏花瓶摆饰什么的也让人小心翼翼挪出来又洗又擦。毕竟成婚时所有都是新置办的,只东间这几个月没怎么住,东西多少有了些浮尘。
日头好,春意融融的,楚蓁拉着陈嬷嬷坐在廊下,支着头看下人们忙忙活活的,闻着空气里若隐若现的花香,倒是觉得心头舒畅。
“奶奶,老奴不放心,您瞧瞧这些小丫头,一个个毛毛躁躁的,可别把那些花瓶啥的摔碎了,那可都是老爷当年为您千辛万苦寻回来的,碎了可要心疼死了!”陈嬷嬷瞧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面,却是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碎了一件半件的。
楚蓁半搂着陈嬷嬷的胳膊,上挑的凤眼弯弯,语气里带了些小女儿的娇气:“余嬷嬷看着她们呢。嬷嬷来了这半天,净顾着心疼那些东西,都没怎么好好看过我呢,嬷嬷就不想我吗?”
自打余氏掌了内院,陈嬷嬷也不是日日都在楚蓁眼前了。平日里都是回在将军府后的一处小宅子,是楚蓁为她一家子置办的。
陈嬷嬷听了脸上的笑怎么也遮不住,她用手轻轻点点楚蓁的额头,又怕劲儿使大了,赶紧拂了拂。她最心疼的,自然还是楚蓁。
侍书最近从余氏那里得了几个宫里的点心方子,自己琢磨着做了些。楚蓁喜欢得不行,简直是要拿来当一日三餐了。还是樊克之见了,狠着心不准她多吃,也不准小厨房为她备太多。这不,今日里侍书只端了个巴掌大的小碟子来,楚蓁自己拿了一块,细嚼慢咽地,另一块不顾陈嬷嬷推辞塞到了她手里。陈嬷嬷边细细品尝,边看着楚蓁花一样的脸庞出神:若是太太能看到今日,不晓得该多欣慰。
楚蓁虽爱这点心,也没忘了正事。自打李婶儿从廊子那头溜边进来,楚蓁便瞧见了她。只见李婶儿三两步走到侍画领着的一个叫翠儿的小丫头后头,缩着肩扯着脸皮说笑了几句,翠儿先是微微笑笑,待将手里的青瓷莲花暗纹的梅瓶擦干净了,才回了几句。
正巧侍画去寻翠儿,李婶儿忙用手抹了抹发髻,腆着脸往侍画身前凑,竟还想伸手摸侍画的春衣。侍画一向不爱跟婆子们攀扯,一脸嫌恶地避开了,待要开口,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情不愿地取了块碎银子赏了李婶儿。李婶儿脸上的肉都横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拿着赏银出了墨兰居。
侍画又嘱咐了翠儿几句,见她认认真真地将器物都擦干收了起来,便拍拍她的小手转身往廊下楚蓁这边来。
楚蓁正巧跟陈嬷嬷说起夏日里柳庄那个陪嫁庄子里的满池清荷,没工夫搭理她,她便站在余氏身后,低头跟余氏说了几句。余氏笑着点点头,让她下去接着看着整理东间,倒是没说旁的。
要说这整理起来也快,擦擦洗洗的,东西都是新的,不过是换了些帘子、桌垫、衬子之类的,半天的工夫便完了。碧春使人去针线房取了些新绣的过来置换上,还真让人赏了今日待在绣房的几个绣娘。
等全都忙完,也到了用午膳的侍候了。樊克之今日特意寻了空,说好接楚蓁出门,吃楚蓁惦记了好久的太湖三白。果然刚至午时,大管事万山便来墨兰居请楚蓁。
直到楚蓁坐上马车,樊克之也没露面,楚蓁多少有些失望。自打那日跟他提了那个叫小红的丫头看起来不对劲,樊克之便整日里匆匆忙忙的,若非晚上还会回房,楚蓁只当自己一个人在过日子呢。
马车行了两刻钟,停在学士街里一栋两层的木楼前。侍琴、侍棋扶了楚蓁下来,楼前虽有个小厮,却是连个牌匾也无,实在不像那八方迎客的酒肆,倒像是个馥郁书香的雅屋。那小厮客气上前,领着车马去了内院,内里又出来个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出来,迎了楚蓁主仆三人进门。
侍琴有些担心,楚蓁却是早已瞧见跟在中年男子后头的岳麒了。岳麒微红着脸上前,对着楚蓁有些不好意思:“奶奶,爷已经在二楼等着了,我领您上去。”岳麒年纪还小,楚蓁将他当弟弟看,一双凤眼笑盈盈地望过去,岳麒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