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烛光微黄,因先前开关房门带入的风而轻轻摇曳。
林慕修长的身影仿若拓印在窗棱之上,更显得丰俊挺拔。
一手关了门,另一手仍握着月婉的小手。
“小月儿的手一向便如此爱出汗么?”
问话间,林慕拇指缓缓移动,在月婉手心刮了刮。
酥痒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月婉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汗,竟然把林慕的手也沾湿了。
他一定很不舒服吧,如是想着,月婉轻轻转动手腕,打算把手抽出来。
谁知林慕却握紧了手指,“若是一向如此,那便要让大夫来瞧瞧。先前我偶有听说,女子身子虚、内火旺便是容易手心满汗。”
原来他不仅不嫌弃,还关心自己。月婉心里暖融融的,不知不觉间那恼人的紧张也消散了些许。
“是,谢谢夫君。”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套。”
林慕将月婉扶座在床侧后,才松开了她的手向妆台走去。
月婉终于暗暗舒了口气,趁林慕转身的功夫,赶紧掏出帕子拭干掌心的汗。
待林慕拿着药膏走回来,月婉已端坐在床边,正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尖看。
林慕哑然失笑。
原本他是不想逗她的,毕竟明日归宁,理应早些歇息。可看到她这又羞又怕的模样,实在是爱不释手。方才脸已红得要滴下血来,若是他再故意逗逗她,真不知她的脸还会红成什么样……
心里这么想,手上便已有了动作。林慕长指一拧,轻巧地便打开了药膏盒子。
那清凉的薄荷香味迅速传到月婉鼻端,她循着药香望去,只见林慕用左手食指沾起了绿豆大的药膏……
这是,要给她上药么?
可,实在是不方便啊。月婉忍不住低头,看着被薄纱遮掩的胸口。
“夫君,月婉,月婉自己涂药便可。”
她急急地扯紧了衣领,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床里面躲。
眼看就要贴上来的林慕竟真的停下了动作,他忍住笑意,将药膏递给月婉道:“那也好,为夫手粗不灵便,也怕弄疼了你。”
月婉最听不得林慕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当下便心口一疼,视线不由得落在林慕有些变形的右手上。
“不是的,夫君,月婉不是此意。”
原本林慕并无轻贱自己的意思,但当他的视线随着月婉一同落在自己右手上时,他便忽地懊恼起来。
方才,他竟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已是一个残缺之人。若是真的一时冲动,万一月婉看到自己的身子被吓到……
眸色冷上几分,林慕面色紧绷,上前一步将药膏放在床上。
“无妨,你自己涂抹便是。”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月婉不再言语。
月婉心细如发,敏锐地察觉了林慕突然跌至谷底的情绪,可她左思右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才好。
同样的人,同样的烛光,可林慕的身影却显得萧索起来,月婉心头酸软,立刻将进房时的那些紧张情绪抛至了九霄云外。
她站起身,轻轻走到林慕背后,像在假山那里时一样,从背后抱住了林慕。
“夫君,月婉说过,无论是什么模样,你在月婉心中便是最好的。”
林慕知晓她的心意,也愿意相信她的钟情,可现下自己心头一团乱麻,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身后小女子的期待。
他咬牙掰开月婉扣在他腰上的双手,低低道了句“早些休息”便仓惶离开了卧房。
看到房门被关上,月婉呆立在房中,满心的懊丧。
都怪她,夫君要涂药便涂就是,自己怎地如此做作。还有方才,夫君急着进房,她顾左顾右拖延时间又是作甚!
既已打定主意这一世好好爱他,那夫妻之事便是水到渠成,自己何苦作来作去!现下可好了,夫君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厌恶他的身子,才三番五次地拒绝。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真不知会不会因此蒙上一层寒霜!
越想越恼,月婉气得直跺脚。
……
这厢,林慕快步走回了书房。
他坐在镜前,将覆着半边面容的银质面具摘下。
铜镜中的男子,半边脸白璧无瑕,鼻梁高挺,凤眼微勾,英气逼人。而另一边却是紫红色的火纹遍布,只余下眼周和鼻侧尚未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