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卫在灶台生起了火,林慕则把朱佃户他们几个喊了进来,让他们把湿衣裳先烤干。
茅屋里十分简陋,林慕坐在一侧,左边是熊熊燃烧的炉火,右边是一扇窗,窗外下着雨,不时有风携着雨滴吹进来,虽不冷却也黏黏腻腻的不舒服。
朱佃户他们几个大老粗直接脱了外裳,光着膀子烤衣裳,火光将他们的黝黑的脸庞照得发红。
林慕转过头来,看着手里的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信封里整整齐齐地装着两封信。一封是藤黄色的,一封是桃粉色的。林慕的手抚上那封桃粉色的信笺,瞬间便有种触碰月婉脸颊的错觉。
他低笑,将桃粉色的信重新装了回去,又拆开藤黄色的那封。
林尚勋一向直爽,写信亦是简明扼要。他将这两日林家的情况大概跟林慕说了说,又嘱咐林慕注意身体,安排好赣南县的事后早些回家。
当林慕看到最后,却被结尾的几行字吸引了目光。那几行字墨迹较浓,与前面的墨色都不同,明显是后来加上的。
林慕仔细读完,唇角微微勾着,合起了信笺。
他转头对着正吃着大馒头的朱佃户道:“恭喜了,朱佃户,夫人又给你添了个小女儿!”
朱佃户瞬间愣在那里,他口中的馒头也忘了嚼,就瞪大双眼愣怔怔地看着含笑的林慕。
好一会儿,朱佃户才回过神来,道:“少爷,您,您说真的?我媳妇她,她生了?”
“是啊,又给小疙瘩生了个妹妹。”林慕指了指手中的信,“我爹专程写信来,让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几个一起烤衣服的佃户立刻起哄着,要让朱佃户请喝酒。朱佃户终于不再傻愣着,一张脸笑开了花:“好,好,等回去了老朱我就请大家喝酒,大家都要来啊!”
可话说完,朱佃户便想起了不对劲儿的事。
“少爷,我媳妇才怀孕七个月,怎地说生就生了?”他记得清楚,小疙瘩他娘说了,正好他从赣南回去,不耽误陪着她生产,可这怎么提前了?
林慕其实本不打算告诉朱佃户,不过既然朱佃户问了,他便仔仔细细将事情讲述了一番。
只见朱佃户的脸由最初的疑惑,变成了紧张的灰白,最后又渐渐舒缓,露出了憨厚的笑脸。
“噢噢噢,那就好,那就好。”朱佃户不住地点头谢恩,“感谢少爷,感谢老爷,感谢少夫人!我们全家都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话既然已说开了,林慕索性将林家减免地租、鼓励佃户间相互扶住的事一并说给了其他在场的人听。
毫无疑问,大家都连连夸赞,感谢老爷和少夫人为他们免除了后顾之忧。
这一说一闹腾,天就渐渐黑透了。林慕到底体力差些,这几日赶路又太过匆忙,到了这会儿子,他原本笔挺的后背便有些微勾。
吴卫看出了他的疲倦,轻声提醒那几个佃户,不多时人便散尽了。
吴卫本想伺候林慕洗漱,谁知林慕却将他也遣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林慕才重新坐下从信封里拿出了月婉的回信。
那桃粉色的信笺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馨香,将茅屋内发霉潮湿的气味遮掩得干干净净。
林慕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打开了那折叠整齐的信笺,然后他便看到了那短短的一句话——家中平安,诸事顺意。千里婵娟,妾心似君心。
林慕哑然失笑,自己一夜未眠写了那许多,她回过来的竟只有一十七个字,还真真是惜墨如金啊。不过,这似乎也正是她的行事做派。
外面雨还下着,林慕低喃道:小月儿,原来你与我一样。只可惜今夜没有月光,无法与你千里共婵娟了。我们便也像天上的牛郎织女一样,忍受着这难熬的分别吧。
雨声渐渐小了,林慕披上氅子,拿出笔墨纸砚静心书写给月婉的回信。
……
与此同时,洛阳城里也是细雨靡靡。月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手里虽拿着针线,小脸却朝外看着牛毛似的雨丝心中百转千回。
她盘算着,若是路途顺遂,今日林慕便能收到信了。可她回信的时候只顾紧张,竟忘了算日子,原本是应该在信中提一提乞巧节的……
罢了罢了,她正安慰自己莫要胡思乱想,却忽地又想起初九便是一月之期。那……夫君他可会在回信中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