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光束重新凝结成原貌,需要一定的时间。
可为了争取这逃走的一刹那,还是要牺牲自己挡这一箭。光箭上点着催眠幻术,可促使人陷入迷梦,若不是灵歌一直强硬地喊着他,絮絮叨叨问着他,他必将昏睡过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死,他还需要她带路去绯鸽山庄。
这便是,那一刻他毫无迟疑的因由吧。
站在枝头的灵歌正手搭凉棚四下眺望,紫花林尽头有座山崖,崖上悬着一线飞瀑,林子的另一边是一片广阔平原,绿草间生了遍地的点地梅……每一面都美不胜收,却找不见貌似出口的洞口。
忽而,平原上起了一阵蹄声,灵歌摘了一丛紫花遮在头顶,踮着脚尖仔细看去,原是一匹骏马般高大的白狼,雪白如云的皮毛,一双蓝绿的眼如秋湖之水。它奔跑时平原上的草都被它带起的风吹得倒伏下去,淡粉花瓣贴地而飞。而身后追过来的人,正是那个幻箭星君。
他背上的紫弓已经凝成,却只是踏云般飞奔,并不曾有射杀它的意思。
“我已经追捕你几百年,你还是不肯做我的坐骑,真让我头疼得很。”幻箭星君说着已飞到白狼身前拦住它的去路,冷笑道,“难道,你还在等你的主人?”
白狼低吠,蓝绿的双眼幽幽闪动,像在回应他的问话。
“好吧,我答应你。”幻箭星君沉思了片刻,似是无奈地答允下来,“这迷生之渊之中,只有你并非光影幻象,也只有你是我难以驯服的存在,你要知道,这样的寂寥时光,从此以后我们要互相为伴了。”
他这样说时,慢慢伸出了白皙的手,试探着轻抚白狼的额头,那匹性子刚烈的狼这次居然也不曾反抗,低着头温顺地俯就。
可灵歌却从星君的话里听出些凄凉味道,不知怎地,觉得那美男原是如此寂寞的。
就连方才被袭击的仇也瞬间消逝了。
忽一阵红影从身旁掠过,灵歌一个恍惚以为错觉,却切实闻到那股奇异的淡香,扭回头,正见那红影在极远处的树端向她回眸,灵歌看不清她的面貌与表情,却无端地被惊艳到。她一伸手,那红影便瞬地飞逝。
“喂!”她喊了一声,脚下失衡,扑棱棱从树顶跌下来。
正闭目疗伤的清尘忽然被一块石头砸到,继而是一个红袄丫头端正正地落进他怀里。她瞪着他,一时间走了神。
“又要以身相许,又是投怀送抱,姑娘家矜持些才好。”
“哦。”她捂着腾腾直跳的心口,不敢告诉他方才是看他看得呆了。不知八年前那个把她当作小乞丐来施舍的好心少年,如今是否也会长成这样俊美的摸样。
“随身还带着块石头,是你的暗器吗?”清尘把砸在他脑袋上那块石头递给她,那黑色石头圆滑如鹅卵,那种圆滑不似器具打磨倒像是几百年海浪的推涌侵蚀而成。石面上有一条白色的鱼形刻痕。
她从他掌心里抓过去,紧张地揣好,道,“这是海磁石,共有两块,不论两块磁石相隔多远,鱼嘴总会指向另一块磁石所在的方向。”
海磁石是灵歌母亲留下的遗物,一块交给丈夫,一块给了灵歌。
她是在看见女儿的发色那一刻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得极不放心。而这两块磁石,亦是临终的哀求,她希望不管将来这孩子被丢到哪里,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找到家的方向。即便只是隔着大门踮脚一望,也算是个有家的人。
“这是、我和阿爹之间的信物。”
“哦?”清尘颇感好奇,“这么说,你要靠着它来寻找绯鸽山庄了?”
灵歌点头,“放心,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帮你的。”
清尘不语,若她不答应帮他也会不堕进迷生之渊,更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一救本就是他责无旁贷的事。
“哦,对了,方才在树顶我见到一只白狼,”灵歌忽而想起,将方才所见大略描述。
清尘眉头轻蹙若有所思。他记得那个关于白狼的传说,那是烁国开国先祖的坐骑,当年先祖便是驾着一匹白狼四方征战,创下一方疆土。那位先祖最终死在战场上,埋骨他乡。此后,白狼也消失无踪。
现在想来,皇家秘史中所记载,那片战场所在之地正是如今的赤雪国。
只是,据说只有身怀将骨、志在江山的人才能驯服那头白狼。幻箭星君从前不能,如今为何忽而便可以接近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