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帝在位时确实广施仁政,可怎奈性格柔弱,权利被重臣架空,江山一度险些易主。而官宦的谗言蒙蔽之下,更是难以看见民间的冤情错案,连续几场的灭门冤案导致民心激荡,朱氏天下,危在旦夕。
幸得当年的四皇子朱寒浩当机决断,斩杀佞臣,冒着忤逆圣意的罪名私自替冤案平凡昭雪。仁德帝驾崩之后,传位于寒浩。寒浩至孝,想将父皇的灵位供在极乐塔中。然而那灵牌却始终难以站立,似有股神秘的力量一次次轻轻将其拨到。
寒浩感知到祖上的意愿,不再勉强,不得不又将灵位请了出来,另建陵园。
而极乐塔的传说,便以这样的形式得以印证。不是功勋卓著的一代大帝,即便死了,也不配和那些开疆扩土的祖先们共处一处。这座塔,是烁国帝王最荣耀的皈依之所。却也是,许多女子的囚牢。
进入极乐塔守丧的妃子,是永无出塔之日的。
那盘桓而上的阶梯,一级级通向的都是寂寞无光的末路。青春被囚禁其中,这是一场活生生的殉葬。
而荀桑,便是要被埋葬在这样的一座坟墓里。即便先皇恒帝的灵位亦无资格进塔。
恒帝与泽国女帝那一段情事已经天下皆知。恒帝年幼时在泽国做质子,却与泽国继承者相恋,归国继位后更是纳其为妃。孰料那珠妃却利用蛊术操纵了恒帝,不久泽国便独立出来,恢复自主,恒帝更是昭告天下,对泽国,永不相犯。
珠妃于大雪之夜策马而去,回到泽国做了一代女帝。
这是恒帝心中最放不下的一段往事,就连宫中的红湖以及湖中的紫竹阁都是依照他当年做质子时的居所所建,甚至还移植了满湖的乌泽花。
即便这半生帝王生涯如何励精图治,这痴情往事依然是他的污点。他进不了极乐塔,清逸亦不会试图将他带进极乐塔。但他却将荀桑送了进去。
那一夜清尘狂奔着追到了极乐塔,看到那已换上素白丧服的背影,进了那道高阔的塔门。塔门自上而下轰然闭合,他也只是来得及喊:“荀桑,我一定救你出去!等我……”
等我。这样的承诺,空荡荡回应在塔底数十座陵园里。
沉重的大门下,她似乎蓦然回首,可面容却被落下的门遮挡了去。他仍旧看不到她的表情,像当初她披着盖头走过宫中那条悠长的回廊时一般,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她究竟是在对他微笑,还是挂着绝望的泪珠……
终究还是,又差了一步。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仍留在宫中,冒着随时被暗杀的危险,看着清逸登基,看着朝中势力被重新洗牌,看着帝都的风云变幻,筹谋着营救荀桑的方法。
就在那个雨夜,他带着虹翼护卫悄悄靠近极乐塔时,整个墓园却是一片慌乱。
守园人一重重传下消息来:帝妃荀桑已死。
据说是碰倒了灵位前的烛台,引来一场火,烧了七重塔,死的却只有她一个。
最后的结果也还是如此,永远都只差那么一步。
他来晚了,于是注定这一生都重复着擦肩而过的错失。
“荀桑,你来过这里啊……”他的手渐渐捏紧,那朵珠花在鼻翼下散着幽幽清香。
第二日一早,清尘掀开房门,玉竹已等在那里。周围的台阶上又铺了一层浅浅的雪,他的脚下却是干爽的土地。
“少爷起得早了,守岁的那几个刚睡下呢。”玉竹道。
清尘道:“等大家醒了,就收拾启程吧。”
玉竹疑惑:“少爷,不是说好在此养伤,待伤口恢复再上路吗?”
“我改变主意了。”清尘的脸色,一夜间又苍白了许多,“那丫头说绯鸽山庄在商州,我们今天启程去商州。”
“……是,少爷。”犹豫了片刻,玉竹颔首应道。
第15章 国主子月
落雪城冬天里难得的晴朗日子,清尘一行人乘着两辆马车向落雪王宫的方向行去。赶车的车夫穿着华丽便服,气质儒雅。坐在车里的灵歌还在打着呵欠,对目前的状况懵懵懂懂,被马车晃悠着又要睡着过去。
就在方才,清尘决定今日便启程离开时,这荒凉的院落里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走在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一身金黄色的锦袄,恭敬地礼了礼道:“冒昧打扰贵客,十分罪过。我家主子想请几位到府上小酌几杯,不知清尘少爷肯否赏光?”他说话不卑不亢,面朝着清尘的方向,看来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更是可以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