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无师叔……”小僧犹豫。
“走!”他吼着已空手袭来,呀呲欲裂。数十个黑衣刺客携刀而上。
“少爷。”玉竹回头,见那涵悦已经滑下山崖百米,身体与崖壁垂直,足尖轻点如履平地,清尘会意,知道那丫头熟悉这周遭状况,一把抓起灵歌的手臂,回身也滑下崖壁。却觉察到手中那截柔软的手臂在剧烈颤抖。
“阿爹……”灵歌牙齿打着颤,猛然挣扎着喊了一声:“那老师傅……是阿爹!”
清尘也被骇住,她是说,那黄袍老僧便是她父亲,便是昔日闻名江湖的绯鸽山庄庄主——百里风行?
“玉竹,你带虹翼护卫跟紧涵悦,”清尘吩咐道,“我陪灵歌回去。”
“玉竹和少爷一起回去……”
“找卷宗要紧,”清尘一笑,“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
“……是,少爷。”只那么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一句,玉竹便不再坚持,带着虹翼护卫紧追涵悦而去。
他的确知道少爷最在意什么,如果说,荀桑是他的生命那也实不为过。在这十年浪迹中洲的生涯中,一次次被自己的手足刺杀,一日日忍受躯体中与呼吸同在的苦痛,由皇子变作无家可归的浪子,父母无存,至爱他嫁,他有太多可以堕落甚至死去的理由。
但他带着笑活了下来,只因为,这一线总是若有若无忽闪忽现的希望。
“灵歌不会武功,少爷一个人回去会不会有事?”红刃担心道。
“放心,在见到荀桑之前,少爷不会让自己有事。”玉竹面带微笑,加紧了脚步,却见那涵悦郡主忽然在某一处消失不见,似陷进了山腹之中。
半山腰间,黑衣人已倒地大半,黄袍老僧仍与十几人纠斗,他施展轻功腾跃翻转,身手异常伶俐。却只见那十几个黑衣人互递了眼色,各自从怀中掏出面亮红色旗子,十数人将老僧围在中间,快步转起圈来。这怪异阵法竟果真奏效,老僧似畏惧那亮红的光,用土黄袖袍遮住了眼。
“百里庄主,得罪了!”不知哪一个方位,忽然刺出一剑,四面八方亦同时刀剑齐出。若此招刺中,必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那一刹,百里风行却已从刀剑丛中飞升而起,双臂展开,有扑啦啦的声响,似巨鸟张开羽翼。他皱眉,缓缓睁开眼俯视下来,那双眼被亮红旗子映出红光,如两簇怒火燃烧。他知道来人已摸清他的底细,甚至知晓他的弱点。这些年来,多少人为了得到卷宗而不择手段,只是苦于无迹可寻。但面前这些人,是这个帝国至尊派来的爪牙,对于这大陆上的一切,他予取予求,可,他想要这卷宗做什么?
那个少年天子,冷漠狠厉,满腹谋略。他想要的,一直是更加广阔的江山,又与这卷宗有何干系?!
不由得他再思考,黑衣人都抓起胸前的竹哨,齐齐吹响,震得他头脑恍惚。
“若百里庄主肯交出卷宗,我家主人承诺可留你性命。”为首的黑衣人于哨声中喊道。
百里风行一撩僧袍,怒喝:“绯鸽山庄,八百性命,你们为何不留?!”
“庄主好自为之,否则您仅存的女儿百里灵歌怕也性命不保。”黑衣人仰头劝道,“方才崖上,百里庄主想必已经见过她,为保她安全才匆匆一瞥不肯相认吧?”
百里风行手一抖,那串佛珠哗哗散落,掌心里留了两颗,塞进双耳之中,于是再闻不见那恼人哨声。扯下袈裟蒙住眼睛,于是连旗子也看不到。一收臂,轻灵落下,没有耳目相助,竟于刀剑丛中从容而过,游刃有余。每一个招式都轻盈如鹤舞白沙,没有声息,却招招见血。
“阿弥陀佛,杀无赦!”他狠狠咬牙,捏碎一个黑衣人的颈骨,然后将其轻轻一推,落入崖下的珍珠湖,“下去赎罪吧。”
片刻后,崖上已恢复宁寂,只有横陈的尸体和一片浓重的血腥。
“阿爹!”灵歌喊着,从崖底冲了过来,跑到他的跟前,“我是灵歌啊,灵歌终于找到你了!”
百里风行忽地转身,他的双眼仍蒙着袈裟,他的耳中尚有一对佛珠,却偏偏听得到这穿透岁月的呼喊。只是空气中,似有异样的波动,他一皱眉,伸出手来生生抓住了那把悄然砍向灵歌的弯刀,几滴血顺着刀刃流入血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