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滴落的血水溅在一个蒙面黑衣人的尸体上,顿时呲呲几声,像沸水溶开一块皂角,那人手臂上的皮肉急速溶解,变成红白相间的泡沫,次第破灭,流成液体。
玉竹紧紧锁着眉,食指上的玉扳指嗡嗡发出悸动,强烈到他整个掌都微微发麻。
“绿岸黄觉,蓝芜紫拓,我们分五路分别去找。”玉竹轻轻握着左手,镇压着扳指的召唤,“大家各自小心。”
“知道。”整齐的一声应和,四人已分别去了不同方位。
玉竹一路避过满地横尸,一路四面观察,耳朵翕动着步伐时急时缓,似在追随着何人的脚步而行,可这血色尸海中,并无生的气息在游动。
不觉已踏进一处中庭院落,院子四角都种满翠竹,竹子胳膊粗细,生得节节葱郁。玉竹思忖片刻,用指节击了击其中一根竹子,声音闷顿如击在一截老树桩上。暗中似有屏息的人微微叹了口气。
“莫非……”
沉吟间,忽而一道红影从庭院角落里缓步走出,红色斗篷遮到足面,兜帽下的面容在头顶光线幻变的水色中,慢慢清晰起来。那是一种极致的美,高傲,神秘,冷艳,有着即便是王者也忍不住要仰视的气质。
“姑娘是?”玉竹一愕,心中已有猜测。
少爷追寻了十年的女子,此刻便这样相隔数米地站在自己面前,挂着薄薄笑意,裹着缕缕馨香。他不敢信,却也不得不信,因为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会让少爷那样的卓卓的人念念不肯相忘至今。
“玉竹管家,能找到这里,你果然足够聪明。”声音清冽,如山巅融雪所淌下的泉,纯净却带着冰冷的温度,“我虽迟你一步,但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略略低眉,那安静的刹那,不需言语,已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愁与痛。只片刻,她已抬眸,眼神坚定而又强韧:“这件事,若你是清尘的好兄弟,便一定会应我。”
“荀桑姑娘,为何不肯与少爷相见?”玉竹只是问。
红唇略弯,是一抹清苦的笑。
水光投影在她的颊上,美如幻影。流动在玉竹耳中的话也如幻听般,那般不真切。他看着那女子迤逦而去,竟想不出一句为少爷挽留的理由。
若她所说一切是真,又能挽留住什么?
“漂亮奴隶快走!”庭院的墙壁上忽而开了道门,涵悦自门里跳过来拉着玉竹闪进门内。
咔嚓嚓!头顶那一片巨大的水晶穹顶裂出闪电般的纹路,月光破碎,湖水渗进来,顺着越来越大的裂缝,流成倾泻的瀑布。这水下山庄将要塌陷。
“荀桑姑娘……”玉竹探望过去,那里已早不见红色香影。
“顾好你自己吧,男人都是白痴,看到漂亮女人就犯傻。”涵悦拉着玉竹在密道里穿梭奔跑,手上多用了几分力,似要将玉竹的手骨捏碎。
“你方才一直躲在墙壁的暗道中,该是什么都听到的。”玉竹道,“她是少爷的心上人。”
涵悦似骤然醒悟,甩了玉竹的手气咻咻止住脚步:“你一直知道我在这密道里,所以方才才故意引开他们四个,然后一路偷偷跟着我?”
玉竹默认不语,兀自拾步向前。
怪只怪,这姑娘撒谎的技巧还稍显稚拙。她说已对这水下山庄的惨状深感惧怕,方才却又自己从崖顶滑到密洞里,显然这里还有她觊觎的物什不曾到手。那么临到门口的退缩也只能是不想与旁人同行。那极可能是,她已知道这东西的所在,只是方才未得契机下手,如今又冒一番险下来,避开虹翼护卫们独自去取。
在这偌大庄园中寻一本卷宗,确如大海捞针。且主人有心要藏,找起来又岂是易事。想来崖上那一班黑衣刺客也是徒手而归才如此不肯罢休。如此算来,唯一的机会,便是跟定涵悦。
“所以你让那什么红刃橙天留下保护我也并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对不对?”这质问里多了几分委屈,一掌自身后狠狠劈过去,“你利用我!”
玉竹一回身将她拉进怀里,蓝白相间的一朵花旋转在暗黑的洞穴里,涵悦方才站立的位置塌落一块巨大的水晶石。她趴在玉竹胸口上分辨着心悸的因由,两只手指却死死绞着他的一块皮肉:“你已经欠着我了,必须做我的奴隶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