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掩嘴:“咳咳,我说的是,卷宗的事。”
清尘讪讪,自觉失言,顿了顿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卷宗已被人取走,现在已不在商州。”此时此刻,他要找到卷宗,已不止为了追查那段关于荀桑的秘密,他知道,看完那一卷,他便会毁了这东西。因为,这是灵歌的愿望。
这血光之夜已经过去,但愤恨却一夜间加剧。朱清逸,这江山是你的,但百姓生灵并不是你鼓掌间的蝼蚁,生死由你。总有一天,要将一切清算,让你在这菩萨像前赎你的罪过。
马车仍在,八人由来时的大路一直向前,冲着城门与日升的方向策马而行。
再见,这山水汇聚的繁华商州,再见,共过生死的傻丫头……
“因为不能给你任何回应与承诺,还是不要惹起这片美好红尘。因为荀桑已是心中的不可替代,我不能保证,心里为你腾出的空地是否纯粹是否永恒……”
清尘放下车帘,也将一颗因她而生还的心放下。
正午时分,马车在距离城门三五里的位置被拦住。
路边突兀地奔出个乞丐,竟也不惧正前行着的高头大马,晃着身子挡在路中央。那一身黑棉衣处处露着破洞,扯出些碎棉絮,乱蓬蓬一头脏发,因为油垢而打满了结。
赶车的红刃立即勒疆停马,幸是闹市中本也走得不快,两匹马嘶了一声踏踏前蹄,刚好停在那乞丐身前,只差分毫便要刮蹭到他身体。
“大爷,赏口饭吃吧。”乞丐抬头,语调不似乞讨,却有些无赖耍混的意味。他一双眼不大,却晶亮有神,也并不似常年风餐露宿的落魄人那般混沌无光。
行走中洲多年、虹翼护卫中年纪最长的红刃,自然目光如炬,有着辨人的丰富经验,看出此人来路不寻常,一只手已暗暗按在腰间刀柄上,另一只手摸了颗碎银子抛过去。
“谢大爷。”那乞丐一伸胳膊将银子摘到手中,用牙咬了咬,然后竟当街盘膝坐了下来。
红刃面有怒意,虽已极力保持低调,仍忍不住低喝道:“兄弟最好让个路行个方便,否则车马无眼,碾出个好歹来,这正月里别坏了气氛。”
那乞丐无所谓地笑笑:“身轻命贱,大爷只管赶路便是了。”
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白玉样的面孔,一边脸颊上还隐约留着两弯红齿印。
红刃回身道:“玉竹管家,我下去摆平。”
玉竹点头,笑容从容温和,并不多加叮嘱,甚至不曾问一句究竟发生什么。这是对兄弟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红刃下了车立在那乞丐身前,拱了手道:“兄弟若是求财我们还可好生商量,若存心滋事,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乞丐哼哼着不搭腔,不知哪里摸出根竹签大咧咧剔着牙。红色的剑嗖一声出鞘,露出半截剑身,剑光如火,因为淬进了青鸾的青剑,红火中又带丝丝冷光。
乞丐摆摆手摇晃着站起身:“不玩了不玩了,小鸽子净给我出难题。”说着已晃到红刃跟前,瞪着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道:“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要请车里的清尘少爷留一留步。”
红刃诧然:“你说的小鸽子……”
乞丐挠挠头望天色:“看时间应该快到了,约摸着被浮云寺那个唠叨和尚绊住了脚。”
“是灵歌姑娘?”红刃心里念到。
前车里的两人早将一切听得真切,清尘心里轻轻颤了下,却故作镇定,玉竹瞥他一眼,笑道:“少爷,怕是没那么容易甩脱啊。”
说话间,清脆急切的喊声已从身后追了过来,人未到,声已至。
“神仙哥哥!”热闹大街中,这一声扯来纷纷目光,只见一个穿着红袄白裙的姑娘墨发飞扬,脚步如飞,须臾已经停在马车前头,“神仙哥哥你不可以扔下我,不是说好,要带我一起上路的吗?”她微微喘息,满脸又急又怒的红晕。
车帘终于敞开,清尘哧地一笑,跳了下来,面对面的相望,他心底里忽而冒出一股情绪,那情绪,叫作“庆幸”。他竟会庆幸,她终是追了上来。
“你是故意丢下我?”她定定望着他,问。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你已带我去过绯鸽山庄,接下来寻找卷宗的事,你也无能无力了,再让你跟着有什么用。”清尘说得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