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段员外对我家还是恩惠颇深。所以当年就算我不喜这门娃娃亲,也没有闹。” 花重锦微微低头,一缕秀发从鬓间滑落。
不知为何,陆慕游忽而觉得有些心疼,抬手刚想替花重锦将散落的头发掖进耳后,却是猛然想起花重锦方才“未婚夫婿”的说辞,抬起的手微微僵住,又放了下去。
“郎主!城东孟员外归天了,孟家……”云捷飞推门而入,被房中二人惊得忘了说话,果然是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想当年在陆家,就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那位娘子也没近过郎主的身,这花助教是何方妖孽?
花重锦一把冲上去,抢了云捷飞手上的帖子,正是孟家的白事讣告。
云捷飞一把抢回来,道:“你认识字吗?”
花重锦“切”了一声,开口道:“显考孟梧源府君,卧病数日医药罔效,不幸痛于永和元年甲子二月二十七日申时寿终正寝,距生于建兴十五年辛亥二月二十九亥时,享年四十有八岁。不孝等侍奉在侧,亲侍含殓,遵礼成服,遵母命谨定于永和元年甲子二月二十八日殡出,叩在恭候。亲世友赐奠哀此讣。”
云捷飞瞪大了双眼,脸快要埋进讣告,竟然一字不差。
陆慕游上前,伸手将云捷飞手中的讣告拿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花重锦,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花重锦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带我一起去吧!”
陆慕游笑着坐到榻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讣告,讣告若玄色蝴蝶一般翻飞在陆慕游的指尖上,“若是我根本没打算去孟家的丧礼呢?”
“城东孟家乃是大户,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坏了咱们大颂朝的气运怎么办?”花重锦有些着急地道,一抬眼撞进陆慕游打趣的眼眸中,心中了然,语气也不由地放缓了,“若是郎君执意不肯去,那我问郎君讨要了帖子,代郎君去。就是不知道我一介不会卜筮的小媒婆,会不会砸了郎君的招牌。”
陆慕游收起了讣告,将桌子上的蜜饯连盘子一起塞进了花重锦的怀中,道:“明日我去接你。”
花重锦喜不自胜地揣着蜜饯胡乱朝着陆慕□□了一礼,连蹦带跳地出了国师府。没想到今日之事如此顺利,还赚了个一碟蜜饯,好兆头,好兆头!
陆慕游看着花重锦的身影消失在院中,面上的笑意敛去,重新坐回了书桌,拿起了毛笔。
“郎主,那孟家可是有不妥?”云捷飞看到砚台里磨得不走心的墨,微微蹙眉,重新帮陆慕游磨墨。
“从目前看来,天上的星宿各司其位,可是我最近总是隐隐觉得,这种平静恐怕会被打破。”陆慕游下笔游龙,没有抬头。
…………
孟家祠堂,迎春花已经初初绽放,鲜黄色的花瓣在微微有些冷的春风中飘摇,尚且没有长叶子。
“不要去动那花。”陆慕游刚下车就见花重锦站在迎春花侧旁,女子白色衣衫微微歪头嗅花香,青丝散落花间,煞是好看。
花重锦转头,只见陆慕游今日也是一身素色,衣衫上依旧可以看到点点银色的星纹,腰上玄色的腰封,凌厉若出鞘之剑。
“我见这迎春花开得灿烂,还想着掐几支种到院子中。”花重锦放开捏着花枝的手,走到陆慕游身侧,虽说陆慕游去接她一同而来,却是乘了不同轿辇,她先一步到了。
“不可。虽说这迎春花是隆冬之后,迎春进门的花,但却不是吉祥如意的花。你可知这迎春的‘迎’字,与坟茔的‘茔’字乃是同音,这迎春花又名茔上花。你看这里是孟家的祠堂,这里便遍布着迎春花,实在不宜放在家中养。”陆慕游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朵素白的绢花,别到了花重锦头上。
花重锦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绢花,道:“多谢国师提点。”
诸葛越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家郎主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传道解惑?想当年,他们没少被他怼,“难道本阁主是夫子?滚去训练场呆十日出来告诉我!”这句话到现在都是众人心中抹不去的恐惧。
云捷飞张着嘴,一副痴呆的样子,看看花重锦,再看看迎春花,当年他在训练场被一群饿狼追得上蹿下跳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