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夫君_作者:喵晓镜(109)

  傅嘉木忍不住又是一笑。

  他很沉得住气,被挑衅,也不觉如何愤怒,只是觉得她果然有趣,甚至比她母亲还要聪明一点儿。

  时雨继续道:“我倒是奇怪,你恨如今的士族拦了你的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这些人,哪来如今的大胤?没有当初迂腐的袁青岑,哪来今日风光的你傅嘉木?你分明是自己有野心,却非得要找个借口,仿佛这天下逼着你造反似的。”

  傅嘉木对此,仍然是不置可否,只是笑道:“你继续说。”

  时雨道:“可是——要造反,还是自己当皇帝比较有意思,不然,都是当手下,我觉得今上还是比眼前这个落魄的皇子更有意思一点的。”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那才走近了的中年人。

  他的容貌,与今上有三分相似,两兄弟本事年纪相仿,可一个养尊处优,一个狼狈逃亡,如今这位先二皇子,未过不惑之年,头发已然半白了,可见这些年逃亡的辛苦。

  舒郁本是极为多疑之人,听了这话,虽然明知是挑拨,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傅嘉木。傅嘉木冲他安抚地一笑,随后淡淡地道:“这就奇怪了,你焉知是我依附于他,还是他依附于我?”

  时雨瞳孔微微一缩,于此同时,舒郁身侧的属下一阵骚动。十余年的奔波逃亡,使得这个皇族子弟已然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高声喝问:“傅嘉木,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嘉木略略侧头,表示自己在听他的话,却只是笑了笑,道:“殿下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时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像是终于看清了傅嘉木的真面目。这个睚眦必报、心高气傲的傅嘉木,怎么可能让人骑在他的头上?今上那样的天子,尚且不能让他臣服,更何况如今这头惶惑不安的丧家之犬?

  她昔年也听说过这位先二皇子的功绩,可与如今眼前这人,已然没有一处对得上了。

  众人都以为是二皇子降服了傅嘉木,再不济也是两人合作,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单方面的利用。傅嘉木要搅风搅雨,所以借助了舒郁昔日人脉,以臣子身份篡位不够名正言顺,所以还要借助舒郁的皇族身份。

  连时雨都看得懂,舒郁又如何看不懂?

  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这一下,倒有了年轻时睥睨的风采,“哦,你不要信这小丫鬟的挑拨。这天下是你给我打回来的,让我拱手送上半壁,我也愿意。”

  居然是以退为进,开始讲起价钱来了。

  这场大戏,她还没有能看多久,就发现山下的那区区百人已然动了,似有攻山之意。

  傅嘉木瞬间收敛了神色,一把将时雨推给了副官,冷声说:“带她下去,找两个人护送她出去。”

  时雨知道,这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她焦急地几番回头,可始终看不见自己想要见的那人。反倒是傅嘉木误会了她的意思,他皱一皱眉,像是觉得好笑,快步走过来,安慰般揉了揉她的头,说,“不要怕,打完这场,我带你回去。”

  这些日子的针锋相对,倒是都被他揉散了。时雨瞧着他,最后一次哀求他,“傅嘉木,不要一错再错了,快收手吧。”

  傅嘉木感到意外,虽为这关切打动,却不以为然,“收什么手?”疾言厉色地呵斥副将:“带她下去!”

  他带着亲兵在山上往下看,头也不回地吩咐说:“把那些火铳拿出来。”

  到底是傅嘉木的军队先来了一步,如今叶静安所带领的那区区百人,就如同可笑的饺子馅一般被包围在其内。

  他不由想到了多年前,白江口一役,当时的主将还是叶静宸,两人在战略上出现了极大的矛盾,这位前辈当众呵责他:“竖子不足与谋!你一心杀生,在战场上只知进而不知退,人生若有一败,便要以性命作为代价!”

  在战场上,退步就是认输。当初叶静宸败于他手,为此辞官归隐不问世事,他与叶家结下梁子,而今日带兵来剿他的,居然是叶静宸的胞弟叶静安。傅嘉木在这个时刻,感到了一种荒谬的缘分。

  他笑了。

  他不怕,他怕的不是死,为人所轻视对于他来说,倒是生不如死。他这辈子绝不能叫一个人踩在头上,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忽地,脚下地动山摇。

  他看见叶静安带着队伍有条不紊地撤退,身侧袭上滚烫的热浪,那一瞬间,几乎整座山都已然被火光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