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夫君_作者:喵晓镜(40)

  虽则时问萍救下傅嘉木之时已为人妇,傅嘉木却依然对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至于多年后他都还在身边人中找那一道相似的影子。多么可笑,他傅嘉木战功赫赫,风头无两,可惦记着的却是一个已然逝世的、嫁为人妇的、与他只算是萍水相逢的女子。

  苏子叶见她不语,担忧她心中恼怒,便起身替她推开了窗子,笑道:“你这窗外风景这样好,不看可惜。”不料时雨轻轻一笑,竟是道:“我却觉着,这府中的风景无论何处都一般模样。”

  傅嘉木迟迟不告诉她袁家灭门真相,她虽然感怀于他的照顾,然而对这毫无生气的偌大府邸,早就厌倦了。

  苏子叶却回身,指了窗檐一处道:“你且来瞧。”时雨起身走到他身侧去看,就见到窗台上因着连日暴雨,生出幽绿的一丛青苔,上头不知何时开出小小的白花,花瓣间带一点儿粉紫,如同一小串秀气的小铃铛。

  时雨略一怔仲,苏子叶便循循善诱,“天地间无一生灵没有灵气,连这样杂乱之地也能生出秀美的花朵来,是不是很有趣?难道我们要追问它从何而来吗?不必,凉风暖阳,赏花踏青,人生是不是很有意义?”

  时雨着实不知道为什么一串野花能上升到人生的高度,她十分庸俗地问:“能吃吗?”

  苏子叶:“……”

  苏大夫默默关上窗子,以防时雨用她那涂满了药膏的爪子去祸害小白花。

  时雨见他面色,“噗”地笑了,道:“我若有疑惑,必然追问到底,不管后头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要知道。”

  那一场把她烧成了孤家寡人的大火,那一场荒唐至极的诗案,他们越是不说,她越是要问。

  苏子叶摇摇头,他生性温柔慈悲,连一朵花都要怜惜,何况眼前这么个活生生的小姑娘。他道:“你不过在乔家待了几天功夫,脾气却与乔大公子相像,都太孤勇。”

  时雨严守着乔停云的秘密,很是装作懵懂地问了一句:“这些时日我在乔家并未见到他,据说是在回程,不过听说他很是任性。”

  “何止任性,”苏子叶说,“他那一年皇上加设恩科,他初次下场试水便夺得解元,比起其父更早,少年风流,出行之时,必然掷果盈车,他又生来不羁,最喜泛舟江上,听雨而眠,或是与画舫歌姬调笑嬉闹,他穿白衣,旁人以为风流,京中白色的天蚕缎回雪缎抬价三倍,满城尽是白衣胜雪。”

  时雨听了半晌,说:“我听不出风流,只听出骚包。”

  当年把乔停云当成偶像的苏子叶:“……”

  所谓人生有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

  美人是个大老粗!

  第25章

  苏子叶被打了个岔,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收拾了东西就要告辞。时雨笑着拦他,“别走啊,你还未说,既然他如此少年风流,如何至今,时人多言乔家二郎,却不言大郎?”

  苏子叶道:“这便是我说他孤勇的缘由。”

  他少年成名,本能一生顺遂,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夺魁之后皇帝问其可有想要之物,他说他要替乡野诗案里被牵连的人讨一个公道,问皇帝允不允。

  乡野诗案,被冤枉者何止数百,可满朝文武只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却难再生讨要公道之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些被定罪之人纵然无辜,可又何尝不是皇帝当了刽子手。谁敢讨公道?

  皇帝未怒,只是道了一句,果然年轻气盛,便让他家去。第二日便传出消息,说乔家的大公子辞谢皇恩,游山玩水去了。这背后,是乔家为保长子性命,而选出的下策。同场考试出身的次子虽略逊色其兄长,如今已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这是曾经兵部尚书坐过的位置,可见皇帝对乔家的眷顾。

  许多人都说,乔停云是乔家的弃子,将满盘好棋都搅乱了的弃子。

  他三年未曾回京,便是回了又能如何?名利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还会有此人的位置。

  这其中的许多事情,寻常人都难以知晓,时雨便也是今日方知,乔停云回京之事为何如此隐秘,他又为何对她父亲这样在意。

  她垂眸,喃喃地道:“总要问心无愧,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随后又瞧着苏子叶,浅浅笑起来,“苏大夫,我有个忙想叫你帮一帮,你连一朵花都可怜,总不至于不可怜我吧?”